施远方评王力诗歌作品《数字》

文/施远方

    估计很多人都和王力一样，之前每天都要看看武汉、湖北和自己所在的省市，现在常常看美国、意大利、法国、西班牙或者别的关注国的数据，并不忘与身边人分享、谈论；像是得了强迫症。《数字》这首诗的创作灵感，或许就源于此。而其动机，绝不是仅仅为了关注疫情数据的变化。

    诗歌不拒直白，只怕空洞。这首诗是有魂魄的，它的魂魄源于对死亡的悲悯和对生命的敬畏。读过不少疫情诗，愤世嫉俗的有之，悲天悯人的有之，但大多流于形式，为赋新诗强说痛，看着就很假。很有一些技术高超的，但除了技巧的娴熟之外，看不到一丝真情实意。

诗人第一节前三句很写实，截取了当下人们生活中的一个真实场景——关注疫情数据变化；后两句于平实中见诗力，一个“算计”，从计算、统计中脱胎，而有新意和感情，读来有痛感。

    第二节诗歌，将“司空见惯”这个成语演绎得更加残酷、犀利。是的，当死亡人数每天猛增的时候，还有多少人为外国人、外省人、外地人、外人的死，而感到疼痛呢？尤其是当危险离我们稍稍远一点点的时候，我们的威胁减轻了的时候，对于他人的痛苦（有的已经连痛苦都再也享受不到了），谁还在意呢？故而诗人写到，“理性和科学是真实的/正如冰冷和疼痛”，在理性、科学的统计前，因为陌生而消失的感性、感情，使得那些“遥不可及”的死和无处寄达或不被感知的慰藉、关爱、悲悯也一同隐身了。所谓世态炎凉，并不是因为我们不善良，而是我们客观冷静地知道自己的无能为力而导致的无所作为。于是，冰冷更加冰冷，疼痛更加疼痛。

    第三节诗歌，从第一二节的写实、画心，升格为对人性的反思。在诗人眼里，黑暗蒙蔽着的灰尘是不会被阳光饶恕的，必将无所遁形，被别人所忽略的错误、罪行也是不可能被自己遗忘的。正如这一遭的统计数据，被排除在报表之外“被忽略不计”的人们，谁又能被自心的审判所忽略，谁又能逃过时光最后按下的删除键？

    一个城市、国家可以重启，个体的生命是不可能死而复生的。诗人以此诗表达了对那些被统计者的慰藉或是祭告，也给活着的、麻木的生命体上了一节人性课。但愿被算计的人们，少一些，再少一些。

这首诗中，两次出现的“算计”很令人不爽，但它们像玫瑰刺一样，让花朵的香艳更有一番韵味。不过，“我盯着它”这一行似乎可以拉到第三行去，粘在第二节有些别扭。最后一行“也可以用来算计别人”假如“算计”不是本意而是细数时光、铭记苦难之意，那么，也可不变；如否，这首诗的诗义就被破坏掉了，非常可惜。生活本就残酷，苦难本已难当，保持生活的真实和真相是文学应有之义，但终归要给心灵一条活路。一如暴雨给了大地山洪滑坡泥石流等天灾和人祸，必不可免的灾难毕竟给焦土以充足（甚至过量）的降水，文学要给疼痛的灵魂一点免疫力，唯此，文学才能存活。

    数字背后，是人性的考量；数字背后，是冷峻的思索；数字背后，是悲悯的情怀。数字不再是数字，统计学背后，一个健全的人格在颤栗，在挺立！

    【作者简介】施远方，1984年生人，在职研究生学历。系云南省作协会员。在《中国边防警察》《边疆文学》及纵横文学网等多家刊物、网站发表诗歌、散文、小说、评论、歌词等习作200多万字，出版有《煮熟的冰》《路过岁月》《茶海墨涛》等诗文集、评论集、长篇小说7部。

数字

文/王力（河北）

从小到大

从来没有

如此关心一个数字的生长

一个个鲜活的生命

被它算计

起初的恐惧是真实的

正如后来的麻木

理性和科学是真实的

正如冰冷和疼痛

我盯紧它

正如盯紧自己的虚假

正如阳光盯紧它们的灰尘

我发现自己原来是个零

可以被忽略不计

也可以用来算计别人

【作者简介】王力，男，籍贯河北邢台。诗歌爱好者。邢台市诗人协会副主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