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图腾缘起

都来了，从语言里的、诗里的、水里的

从开花的，赶着季节风情骡马的

从缀在树枝或叶上的、举着圣书的火把的

从枕着船舟的波纹、躺进河流的梦的

向你行走而来的 夜

这穿过冰川纪无人的风暴，白垩纪灭绝恐龙的雷火

侏罗纪兽群的肉搏，三叠纪物种的覆没

一个又一个世纪的光的父亲

这洪水恣意汪洋中诞生的神明

向着陆地海洋撒下生命火种的人 图腾的始祖

用一把劈山的斧创造了宇宙

这火焰焚烧的旗帜 黑色如金

闪着电光的盔甲在八荒里熠熠生辉

他踏着天罡辰星手举天顶神力无匹

在大地建起了人类的居所 叫做地球

二、图腾第一谶（chen）

这第一个把火种种下的人

这第一个使石头开花的人

这第一个叫大山长出骨头的人

这第一个让河道再生的人 叫做盘古

这使风也生出绿光，水也流出血色，

火喷也吐出岩浆的人

这使空气凝成白云落下雨雪，

使大地长出树木花草的人

是华夏的父亲

这大地不再是荒芜的梦

它挣扎着从眠里醒来

张着嘴咿呀学语

看见了这第一个居住于万物眼睛的巨灵

三、图腾的经幡

用火的，用水的，用闪电雷鸣的的，用风霜雨雪的

用血色的，用爱情的，用大地之梦的，用生命之光的

都来了，吐着莲花，踩着波涛，驾着战车，骑着长鲸的

都来了，弹着竖琴，撒着鲜花，披着彩虹，举着金轮的

来了，把大地的眠从暴风中吹醒；

把天空的乌云从十面八方集聚；

把日月星辰从内心的渴望中升起；

把血肉骨骼从崭新的创造化为宇宙星体......

这人类的爱情经书，举起世纪火把的手臂

这时间纪元的名字里敲着木鱼摇着经筒的人

这把光明的种子种在图腾之上的人

怀揣人类之爱，踏着天罡，戴着星辰

用一把鱼剑，一柄开山的斧，

在时光里劈开那通向彼岸的途

这太阳的儿子，雨水的播种者

要用一袭雷火劈开尘封的世界

这太古的月亮，光与明亮的天神

游戏人间的龙的始祖 是图腾的化身

四、图腾之花

开花的、趟着河流的、向你倾诉而去的

与风为伴、与水为邻、与大地一同呼吸的

使河水做梦，使星星睁开眼睛，使活着开始语言的

血肉里的，骨骼里的，死亡和诞生里的

图腾，它的花朵是世界

野兽是它的夜晚，黑色是它的名字

这猩红的，被黑暗染成剧毒的花朵

举托着这个世纪的婴儿

幼小的，呀呀学语的，从爬着长大的生灵

向着万物成长的，向着开裂举剑的，向着光明奔跑的人类

是心

当雨落下祭祀，风吹起旗幡

当氏族的鼙鼓敲响祈祷的咒语

当火把从族长的手中点燃

滴血的祭台上兽的头颅 图腾之花

五、图腾之柱

当村庄和树林用风祭祀神谕

当爱情和拜忏用血拍打河流

当石头和弓弩重新立于图腾之柱

当骨头和陶片悬在狩猎人的脖颈

那喘息风的旗帜

那炸响树枝的篝火

叫图腾之咒

从风里的火的爱情

从雨里的水的祈祷

从云里的村庄的召唤

从陶土里的洞穴的挚守

它们倾诉，用皮肤上兽的纹线

它们歌唱，用草裙上染色的日光

铜鼓敲响经幡的兽骨

土风舞动狼和鱼的叫声

一声声，一遍遍

一阵阵，一群群

从那日光里走来的、飘舞的、飞腾的

从那心祭里滚动的、奔流的、震响的

从那旗帜里举起的、书写的、刻绘的

从那火把里燃烧的、炸裂的、吼动的

向着人类的凝视，向着时间拷问的 都来了

六、图腾的密码

风延展的生命是图腾的符号

火燃烧的热情是图腾的种子

水拍打的岩石是图腾古老的印证

空中飞翔的鸟翅是图腾的徽帜

是种子在大地的果实，图腾里的女人

是弓箭在河道的声响，经幡上的男人

祖父的骨头融作父亲的筋髓

祖母的血液化成母亲的手足

是树林诞生的狼和鱼的子孙

是星月生养的族和部落的眼睛

是大地延长的生命密码

是圣灵绘画的生命版图

七、图腾的鼓声

大地生长的树林是图腾的居所

山岩凿出的洞穴是图腾的诞生

猎人脖颈的兽骨是图腾的传说

氏族震响的铜鼓是图腾的召唤

历史交付的思考见证着时间的古老

铜鼓吹响的音声击激出生命的渴望

当村庄被鼓声惊起，树林的笑声响在天空

土风舞跳起来，举火把的人点燃祭台的灯

浓烈的酒香飘扬在祭祀的桌台

欢乐的村庄用血接迎自己的神明

兽的头颅落下，血在祝咒里流

带刀的族长接过族人祭祀的贡品

它举起双手向天默念又转身低头合掌祈祷

族人举额跪拜双手合十，低沉的经咒把树林喊醒

八、图腾的拜忏

火把油滴落窑洞的相守

兽血沾满了狩猎的弓弩

当河水在山岩上唱起晨歌

部落的旗帜在白云里召唤

石头上是男人爱的信物

骨片上是女人永恒的誓言

鱼帜下火热的约会，柱石下的情话绵绵

瓷器上未干的油迹，窑洞里的一个个夜的情歌

热烈的、滚烫的、燃烧的、如火般的

图腾的拜忏

九、图腾之光

踏着大地，拍起双手

抖动双腿，摇摆舞蹈

如风般吹开图腾的面纱

如雨般击打兽的啃噬

祈祷声卷起树林的狂风

经咒中升起图腾的始祖

听，风里升起的圣明的声音

看，火里照亮的渴念的脸庞

祈祷的、歌唱的、舞蹈的、举着火把的

砍下兽的头颅、用咒语作法召唤、用身体献祭图腾之祖的

这些从风里而来又回到风里人

这些从翅膀诞生又从翅膀羽化升腾的神

它们升腾，离开大地化为鸟兽成为神明

它们飞翔，化作光团消失在远方天空

像火焰，像闪电，像雨水，像白云

像图腾之鼓，在大地上留下人类的声音

（选自《流书活泉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