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稿：远乡辞（外二首）

     峻刚行者

一些没头也没尾的事物，离我而去
弯在老妇人身后的铁轨，这一条
铁轮碾压的路，从大山外进来
从这又出大山

一具垂垂老矣的
躯体，大山连绵的厚重
和内心无从翻动的光阴一样凝重
背上的竹篓是画面最明亮的
盛开金黄，映照她一脸褶皱的红铜
油菜花代言的春天占据她大半生

芳香熟悉，荡漾是熟悉的
她要去的地方，我看不见
不过她膝旁虎头虎脑的少年郎
已被那里深深吸引
一身素布衣的他，低着头
脚尖比鼻子灵敏，在异乡三月
2020.08.17

羊的辞

四只羊屁股和垂瘪的奶子困住我
它们困在三轮电动车的铁厢里

它们到城市，算是异类
弱于狗呀猫呀或者鼠类，被宠养
或角落里自便，城里的草木
绿化率严禁啃食。被固定的头颅
架在驾驶人座背的横梁上，不属捆绑
要咩出青草味的叫声是困难的
它们轻轻地反刍，反观草的消失
白净的臀部和待挤的粉红色奶囊列一排
格外夺目，售奶羊倌已是古稀
堆在脸上的慈祥和心中的山坡
一样惹人亲近，鼓鼓的奶囊
一个个瘪下去
城里人一一散去，鲜奶的香氛
草的翅膀一样搭在四只羊身上

痛苦和命运过于平静，想把一只羊
右胯上的些微血红，视为反抗
怕被叮过的大蝇虫远远嘲笑
绝望后生活，也幸福，芭蕉扇
呼啦呼啦扇动年迈的老躯、一坡
绿油油的草和默不作声的羊
2020.08.23

处暑辞

栽过三茬，勉强成活的辣椒
开出小白花，星星点点比陇南的洪水
甚是喧哗

渭河水涨起又落下
泥沙之心在口里嚼不出丰收
一粒粒扭曲着的辣椒果
在树下藏不住委屈
玉米比往年多长几节
多了几只的长尾雀，飞过
阴晴不定的长空
每一个事物对八月的态度
不尽相同，我已败下阵来

地头挖出的新薯，像一颗颗
带匣的子弹，不分结束与开始
2020.08.2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