脊梁(组诗)
文／刘俊德

◆山梁上的村小学

琅琅，是我每天清晨的耳音
带着泥土味道的普通话，只听见
“春眠不觉晓”，一个男中音引领
七个学生的教室里，只有三个不齐整的童音
比骨头还要生硬的汉字，又有两个学生来啃
还有两个学生趴在桌子上，数数
张荣老师还在黑板上写着几个词
田埂。菜畦。青山。
每个词的后边有两点，像两粒种在土地里的豆子
在春天里发芽，结出长长的句子
句子里全都是绿意，被风
洞察出，一个红脸蛋的男人
也是工程师，掉下去的粉笔灰里有灵魂跳动
隐藏血性，设计一种坚韧的骨头
如日之续，没有人知道他为了什么
可能这个学期结束，新的章节就会移动
一个字，是一根山的肋骨
一个词，是村庄的灵魂
那么，长长的句子，是脊梁
他等待滚雷，因为闪电刚过

◆父亲的词汇

有时一个词是咸的
让人难以下咽的味道
如敝衣粝食，粗衣淡饭，这都不要紧
我顺着你手掌的纹路，找寻
关于耕犁的娓娓诉说，全是
杂草的慌乱，鞭梢上缠住的光阴

父亲总在黄土地上写诗
一行，又一行，沉沉甸甸的
诗写在大地上，结出果实
他相信，只要种在土里的东西
如同庄稼一样，都是种子
一生的汗水洒在脚下的泥土里……
种下了汗珠，也种下了希望

太阳下，一人，一牛，一犁
影子投在大地上，构成
一幅剪影，伟岸

我在你巧设的“陷阱”里，站在
你宽大的脊梁上，有一种
地低成海
人低成王
化劣势转换的**

◆方言

在异地，一出口，可以养活春天
灿烂，如山杏花
靥上早已蕾出，有泥土味
知道在西北的旱塬上长成

阳关古道上放牧，大嗓门
压低的云，将沙土归于平静
雁鸣，早已熟悉的声音
不过在它乡，我只认作方言

故乡是有味道的，方言里有城市路口的迷路
但总会把同说一种地方话的人称老乡
一句，都是甜的

四邻八岔的，只要交谈
一辈子的话语里，有天长的
地久的，还有
每株青草里铁质的心

生活味十足的诗作，第一首尤其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