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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现当代诗人泰山诗展 《泰山诗人》编辑部供稿
编者按: 泰山,自古以圣山之名屹立于华夏大地,有关泰山的古诗不胜枚举。《诗经》中的“泰山岩岩,鲁邦所詹”,直到今天依然让我们对雄浑博大的泰山充满着诗意的向往,伟大的孔子曾发出了“登泰山而小天下”的感叹,诗圣杜甫则留下了“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的千古绝唱。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尽管区区百年,但在总体数量远远大于古诗的现代新诗中,有关泰山的诗歌却相对少的可怜,而能形成气象者更是凤毛麟角,这不得不说是一个巨大的缺憾。 2012年底,泰安市诗歌学会成立。2013年初,《泰山诗人》创刊。该杂志是一本立足泰山,面向全国的新诗专刊。它的创刊,其中要承担的一个责任就是在目力所及的范围内最大可能地累积与传播泰山新诗。为此,我们以卷首诗的形式隆重开设“泰山诗典”专栏,目的就是网尽天下泰山好诗而展之。至今已刊发三十一期四十余首,这些诗中,有的是约稿,有的是既成稿,其中多以大家名家为主,兼有泰山本地诗人中的优秀诗作。 此次所推出的24首诗作,便是从这四十余首诗中选出的。需要说明的是,可能有许多好诗未能进入我们的视野,好歹我们的刊物还会办下去,希望通过我们大家共同的努力陆续将它们刊发出来,也欢迎全国各地优秀的诗人们都写下您心目中的泰山,为彼此留下值得的一笔。 (吴玉垒)
黄昏过泰山 林徽因
记得那天 心同一条长河, 让黄昏来临, 月一片挂在胸襟。 如同这青黛山, 今天, 心是孤傲的屏障一面; 葱郁, 不忘却晚霞, 苍莽, 却听脚下风起, 来了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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泰山记实 大 解
2001年4月21日上午11点10分 天气晴空中飘着若有若无的薄云 登临南天门的石阶上全是背影 我坐在石阶上仰望天空 看见一个七彩光环围着太阳 还有一个白色光环在太阳北侧 (太阳正好处在白环线上) 两个光环交叉套在一起 在两环之外的南部天空 有一条东西走向的笔直的彩虹
从什么时候光环和彩虹 出现在天空?当我看到它们时 绚丽的彩色已经形成 太阳变得又矮又柔和仿佛架上梯子 就可以直达天顶 这是一次持久的天象 直到11点46分白色光环才消失 南部的彩虹也渐渐暗淡 12点25分又恢复了绚丽 下午1点彩虹消失 太阳周围的七彩光环也消失 而太阳北侧的白色光环又一次出现 持续大约10分钟
在泰山许多人都看到了这一幕 人们在仰望在拍照 而我掏出本子记下这一切 我知道天上一定发生了什么事情
下午1点10分 我穿过南天门走在天街上 感到有一股清风从天上吹来 拂过游人向山下吹去 山下是泰安市 我住宿的宾馆淹没在楼群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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泰山 胡 弦
唯有它知道高处的生活。 唯有它,身上的石头从不曾乱过。
挑担人、持烛人、渴望能够 小天下的人……唯有它知道 什么是空旷,以及 需用无数喧嚣养育的静寂。
唯有它,能从空旷里有所得。 白云变幻,唯有它 能出于白云之上,以静止前行。 ——它原谅了雄心万丈的人,又让我们 心中的深渊一次次醒来。
唯有它知道什么是历史,什么是 飞鸟的忧伤、松果的欢喜、 万物滚动的无限性。 唯有它知道,经由一柱青峰 那神秘的局部,可以感知到某个 难以把握的庞大整体。
雷电、风、翻滚的心…… 一切都与它的注视有关。 自它掌控的天宇中俯瞰,大地 从不曾有过另外的意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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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天街 汤养宗
在天街,我不再是人
可他们不允许,继续买零吃,说黄色段子
有延安来的少年夏令营在朗诵郭沫若“天上的街灯”
我只与儿子留了影,意思是
咱父子俩终于神秘来过,今后一旦找不到
你就举头,天上有条街
那老头正在街边客栈里与谁喝酒
这高高的愿望总算提前完成,我开始尿急
拨开人群在角落里作下记号
诗人寒馨从山下发来信息:“历代的帝王们
都在泰山上做了什么?”
答:“个个都喜欢乱涂乱画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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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过泰山 商 震
我乘坐的动车组火车 以每小时189公里的速度 缓慢地从泰山脚下走过 泰山太高大、太壮阔 从它脚下走过的事物 无论怎样加足马力 也是刚解冻的羞涩的小溪
我到过泰山三次 两次是一步一个台阶地走上去 一次是前几年自知年老力衰 借电力缆车把我送上去的 在泰山住过三个夜晚为了看日出 两个凌晨被雨锁在被窝里 一个凌晨阴转多云 至今,我也没看过日出 也就是说,我看到的太阳 都不是新的,不是从海里 像顽皮的孩子带着水珠蹦出来的
今天,我坐在车里仰望泰山 从一个侧面到另一个侧面 我太低,看不到泰山的全貌
车驶过泰山 我依然回头张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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忆泰山 安 琪
如果我不写出泰山,我必被泰山沉沉压死 必死于对曾经游过泰山而一字无成的回忆
必死于困惑、焦虑,和羞愧 必死于杜甫望岳之后收回目光的一瞥,如此冷淡 而不屑。
是的,我曾在缆车中掠过十八盘 因此我对泰山没有记忆,我的脚对泰山 没有记忆,它不曾酸过痛过,不曾向伟大的泰山卑躬 屈膝过。
它看见的泰山和任何一座山毫无二致
如果我遵从我的脚告诉我的泰山 则我对泰山的赞美将受制于它贫乏的感知
我将赞美遍布泰山的石刻,及石刻上的赞美之词? 不,我将赞美你! 那最终完成我对泰山的渴慕之情的你,我的山东兄弟。
我忆起阳春三月 光线热烈以便泰山铺开足够大的阴影把你我埋葬。
2014-1-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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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天登临泰山 任先青
阳光平淡在石阶上 落叶 按照风的指向投奔 十八盘挂在前面 高处 显而易见南天门 泉声逐流鸟鸣 松涛提醒云影 向高向前 右转就是天街 此间可以淡忘尘世 抬手摸星辰 泰山极顶契合心灵高度 探海石留下双掌印痕 此时虽已薄暮 心中正是磅礴日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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泰山之巅 苏历铭
二十年的时间里,我已多次登上泰山 每次都在玉皇顶上远望
二十年前,似乎能看见大海 甚至感受着潮水拍岸的巨响
二十年后,只能看见平原上的雾霭 大海不再出现于天边
二十年前,徒步攀登 石阶上镌刻脚印
二十年后,缆车载着我轻松飞翔 而我并没有长出翅膀
当年我激动地张开双臂,高声呼喊 回声穿行于山峦之间,被我久久地听见
现在竟没有察觉已经站在泰山之巅 蓦然我泪流满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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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谅 蓝 野
请原谅,我在你照过像的那里也照了一张 请原谅,我的脚印可能在你的脚印之上 我们每踏落一步 必定导致尘土的再一次飞扬
请原谅她们,满山的树叶开始枯黄 请原谅我把秋天当作风景 在果园和溪水旁使用了游客的眼光 请原谅,这瞬间,我竟然快乐,竟然毫不忧伤
请原谅我一个人登上了泰山 请原谅,我在你登临的地方没有过多停留 请原谅,我在众人远眺的地方把来处的生活张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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泰山脚下 白连春
泰山脚下,方圆十里,都是我的家 泰山脚下,方圆百里,都是我的家 泰山脚下,方圆千里,都是我的家 泰山脚下,方圆万里,都是我的家 泰山脚下,方圆亿里,都是我的家 每一寸土地生长的庄稼都养育我的亲人,每一个侍候庄稼的人都是我的亲人 所有亲人,千真万确都是千载难逢的我白连春本人 地球不倾斜,理想不偏差 无论大地之上的人大地之下的人黄金之内的人黄金之外的人 都是我的亲人,都是我白连春本人 你梦中的呼吸轻柔温暖,点点滴滴荡漾爱 随便一声都深入我的心我的肝我的骨我的血 都是我紧紧捂在怀里的长城长江 前世。今生。三生。十八生以前以后。我都不需要面朝大海就足够春暖花开 你构筑我全部的幸福 只要有你 无论哪里,站着坐着躺着,活来死去,我,都是泰山 泰山脚下,岁月内外 哪一寸土地不是我的家?哪一个人不是我白连春本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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巅峰之上 三色堇
为了拜见玉皇大帝 我又登上了五岳之首的岱顶 山上有光,有云,有恰到好处的小雨 满山青葱朴茂得让我忘记了油松多年前的样子
这又有什么关系 只要雨水依然顺着针叶落下来 只要云雾吐出的山迹依然是朝圣者的天堂 我愿意从万物的序列里倾听神的教诲
我在杉树下喘息,在穹顶间回首 在坚硬的石岩旁感受古意 在抵达的途中重新观望与它的机缘 你看,山上的花开得如此俊美 梢间的风越来越猛 吹乱了我的长发,我的四周正是盛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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登泰山札记 辰 水
要把泰山从遥远的记忆里拎出来 需要按倒带键,按复读键,按回车键…… 可没有一个键能还原一个完整的泰山,没有一只眼 能重复拍摄另一只眼里的泰山
而我在泰山的一夜,注定迷茫而无知 从“中天门”到“南天门”,一团团的黑 吞没了我们的躯体。还有什么 比“十八盘”更陡的路,更险要的关隘 此刻,即便我是一个没落的君王 恐怕也无法回头,张望—— 那一涧万丈的深渊!
如果我纵身一跃,我飞行的速度 应该大于风速。 有那么一刻,我企图用自己的身体 去测量这座山的高度: 哪怕是逆向、逆风、逆雨,逆着地球旋转的角度 也要测一测 它的高度是否真的是1524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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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对泰山(外一首) 谭 践
面对泰山 他不安的搓着双手 他手上的老茧止住了沧桑 他周围的人止住了心跳
在这个肥胖的时代 他是多么单薄 他一个人,反复的登山 反复地在极顶眺望 那遥远的大海正是他的孤独
他向上,向下的人群拥着他 他向下,向上的人群拥着他 他陷于自己的汪洋 呆在原地,不能自拔
哦,这个被减肥药仇视的人 这个正在石头上下陷的人 奔跑的豹子以自身的斑烂 止住了他的晕眩 止住了他不由自主的下陷
空谷足音
一个人走在泰山 手握童年的火焰 一个人练习举重 手握大于自己的哑铃
从一条小路到另一条小路 从一处山谷到另一处山谷 处处风光描绘风光 处处山岗倾诉山岗
内心的闪电止于宁静 止于无言的晴朗和星空
一个人,面对泰山 就是众生面对沉默 就是单一的、喧哗的世界 面对万世的无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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惊蛰登泰山 马启代
——能一直向山里走的路,肯定耐得了孤独
一进来,赶来的山风,迎面抱住了我的灵魂 骨缝里,传出平平仄仄的音符
我说:“脚下,随便一条路都是天街,不信 人人来朝拜,它从不远游。”
……坐在四年前的那块石头上,我听到 千里之外,一座铜像碎裂的声音
你说:“春回来了,你不来亲自走一走 那些路,还是凉的……”
话落,我感到脚下抖动,泰山有话要给我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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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月无边(外一首) 张晨义
把风的栅栏拆掉 把月的栅栏拆掉 把风月的栅栏拆掉
风月无边 很好 只可惜风月有时
石头河即景
没有了流水 石头就是波浪 总之时光不可以停留
若没有了石头 剩下时光自己 依然是满河涛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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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座山(外一首) 吴玉垒
瘦了些,也矮了些 丑了些,也亲了些 安静了些,也落寞了些 苍老了些,也简单了些 真实了些,也脆弱了些 除此之外,还有什么 让我们如此靠近,暮色里的泰山 终于放下了威严、肃穆 和一个老父亲的架子
平和的呼吸里没了酒 手不再拒人千里,脸不再棱角分明 曾经坚硬的胡茬莽莽苍苍 目光里的幽深让人渴望游泳 一阵风吹过,他晃了一晃 又一阵风吹过,我晃了一晃 又有一阵风吹过,这次 我们都晃了一晃
一晃,我成了另一座山 冷峻、苍凉、隐隐作痛 把滋滋生长的白发埋进万里星空
泰山挑夫,又名“挑山工”
看见中天门了……
看见南天门了……
看见玉皇顶了……
挑山工,一代一代 终于把人间烟火 挑到了天上
天上,原是另一个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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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泰山之巅 瓦 刀
如果从中天门往上爬 就能邂逅五贤祠、普照寺 到十八盘上义薄云天 如果从红门往上走 就能遇见飞云阁、万山楼 到白龙池里洗心革面 我刚愎的双腿不能自用 只能从南天门出发 穿过天街四处奔涌的人流 绕过碧霞祠拈香叩首的躯体 摩崖石刻前立此存照的众生 一个寻找精神高地的影子 正正衣冠,望向玉皇顶 雨过天净,阳光肃穆如庙宇 每一方岩石上伫立一个神灵 每一尊神灵胸前 都有一处碗口大的伤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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泰山 冷 吟
泰山,是一架梯子 九千九百九十九级台阶 一路引着你 从地狱到人间 从人间到天堂
泰山,是一部史书 那根名叫黄河的线 将岩石与草木装订成册 翻开,是秦汉 掩上,是明清
更多的时候 泰山,是一架天平 太阳和月亮这两只托盘 一只,放着神权 一只,放着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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泰山 彭浣尘
我看到文化的植被 耸立在岁月的 钟一样的沉默里。 我那么渺小。我只是 它庞大肉身上的 一小片石块的指甲 或者,一枚喑哑的词语。 我匍匐在它葱郁的 怀抱里。用意义的 极限,描摹着,它雄浑不朽的意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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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午夜登上泰山极顶 李文焕
肯定有所见略同的英雄。肯定有 道同,能相谋者 但是,我已把心思埋在了山下 我不想迷恋沿途的景色 我想尊重内心的光芒
我要在午夜时分,登上泰山极顶 默默体会,泰山一步一步 矮到我脚下的过程。那时 风在吼,星光在叫,夜色在咆哮
那时,我一定是站在杜甫的诗句上了 我要把东方的那一抹天际 看穿。让太阳,照亮我的前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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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宿泰山脚下 时培建
早知它有如此的威名,我怎能
随意不堪,至少我会
披一件庄重的圣衣,与它靠近
在肺腑之处,滴翠的高山下
看见岁月镌刻和雕琢的怪石和粉末
不成人形,确是风景
拔地而起的感觉,岂止是
强烈于天堂离你又近了一步
放眼望去,青灰色山峰
将他坚硬的怀抱伸进世界的战栗
缭绕的云雾里有掀不完的面纱
嶙峋,是没有腐朽的尸骨
翠绿,是敞开胸膛的重生
神圣的宁静并不局限于感觉是否精准
唯有抵达此地,你才会发现
需要感谢的对象,有时会显得比上帝还神秘
单独面对他的,最好的时间
公认是夏天,在西下的光阴里
细微的脉搏,是泰山的心跳
有时,会硌破爬山者的脚
有时会取悦老去人的心,而我
更愿意在山门前,种下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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