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诗九道33维,能否打破中国诗歌千年魔咒?
中国诗歌发展史,有一个奇怪的现像,那就是从《南风》到诗骚时代开始,虽然间或有诗歌的沉寂期,但直到盛唐的两三千年间,诗歌总体上是进步的(如汉魏风骨、两晋山水),即便它是一种螺旋式进步,但毕竟在进步。这是中国诗歌的第一个阶段,前进阶段。但自盛唐渐衰,从宋开始的近千年时间中,中国诗歌再没有总体的进步。这是中国诗歌的第二个阶段,沉寂阶段。中国诗人对这个漫长得看不到希望的沉寂阶段,多有感慨。让我们来看《古诗小论2》中的相关论述: 连那些也不要说了,钱钟书在《宋诗选注》中说:“除掉陆游的几首,宋代数目不多的爱情诗,都淡泊、笨拙、套板。”宋朝诗人连爱情诗都是写不好的。他们不但丢了格局、格调、风骨、气象……他们连感情、性灵都丢了…… 宋朝诗人在面对唐诗的时候是极度自卑的,完全没有自信。比如作为北宋三大诗人之一的王安石慨叹宋朝人写不出来好诗,因为好诗都被唐人写完了。而作为宋词两大正宗“欧秦”之一的欧阳修则不肯把自己的词收录入自己的文集…… 这一篇文章与前一篇《宋诗跟唐诗的差距究竟有多远》其实是一体的。虽然公认的宋诗远不如唐诗,但在宋元明清四代的诗中,宋诗还是最接近唐诗的,艺术差距相对来说也是公认最小的,毕竟它还有北宋三大诗人王欧苏、中兴四大诗人尤杨范陆等勉强撑撑门面,但艺术成就相对差距小,不代表艺术成就的绝对差距小(可参阅《古诗小论2》相关论述)。对于唐诗,宋代诗人只能仰望,比如北宋三大诗人之一的王安石,他叹息说“世间好语言,已被老杜道尽;世间俗语言,已被乐天道尽。(陈辅之《诗话》)”无论俗的还是雅的,唐朝只要杜甫和白居易两个人,雅俗两界,就能打败整个宋朝,就更别说孟李王刘、初唐四杰、燕许大手笔、大历十才子、小李杜……事实上,不必举出盛唐大诗人,单是如《初唐比盛唐要好些》一节里所举唐太宗君臣的诗,其气象、魄力、格局、境界,就已经可以碾压整个宋朝了。而南宋中兴四大诗人里成就最高的陆游也在《文章》一诗里表达了这种无奈: 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粹然无疵瑕,岂复须人为。君看古彝器,巧拙两无施。汉最近先秦,固已殊淳漓。胡部何为者,豪竹杂哀丝。后夔不复作,千载谁与期? 他认为汉诗已经不如诗骚,而后世的音乐也不如后夔,既然“文章本天成”,那么想得到好文章,自然需要好运气,所以宋诗到了陆游,已经悲哀绝望到认为写出好诗需要好运气,尤其是需要国家气运了。为了论证他这个写出好诗需要好运气的观点,他还特意以汉诗和胡竹为例来论证。事实上,历代不乏有此慨者,如清朝名诗人赵翼“少时学语苦难圆,只道功夫半未全。到老方知非力取,三分人事七分天”,如果说陆游写得还比较含蓄,认为“妙手”能偶得“天成”(如前所举陆游确实有几句诗进入气象的二维境,所以他说“偶得”是配得上的),而赵翼则直接认为写诗七分要看天意,七分看天意几乎就是全看天意了,因为老天毕竟不能代替握笔,所以他其实是就连偶得妙句也不敢指望了。宋朝诗人在诗歌创作中是很苦恼的(元明清乃至**也一样),因为唐诗是他们攀不上去的一座大山,最接近唐人的宋人如此,到了**时的鲁迅依然如此,鲁迅的古诗在**算得上最好的一列,他在给朋友杨霁云写的一封信中,说到唐诗:“我以为一切好诗,到唐朝已被做完,此后倘非翻出如来掌心之‘齐天大圣’,大可不必再动手了”,直接对现当代人能写好诗不抱希望了;闻一多则说:“人家都说是唐诗,我要倒过来说,是诗唐。”什么是“诗唐”?意思就是中国的好诗全在唐朝,讲诗不必讲别的朝代。从以上我们可以看到中国诗人距离唐朝越是时间久远,就越是对诗歌绝望,从以为妙手还可以偶然写出,到七分看天意,再到直接不必写了,再到其他的朝代都不必讲了,诗人和诗评家们对唐诗的肯定、对宋元明清和**的否定是越来越严重的。因为距离唐朝的时间越久,诗人们就越绝望。 那么今天好些了吗?我们摘录下2019年诗歌座谈会上的一些讲话: 当前中华诗词事业从总体上看,是“普及”这条腿长,“提高”这条腿短,缺少精品力作是当前中华诗词事业最为突出的问题。这已是大家的共识,刚才……等几位诗友都再次强调了这一点……前一时期,我们诗界常说,中华诗词已由复苏走向复兴,这主要是从“普及”形势讲的,我看不完全。有精品乃至经典,出名家乃至大家,是中国诗词事业繁荣发展的重要标志,缺少精品经典和名家大家,还不能称作“复兴”。关于精品问题,已讲了多年了,但成效似不显著,原因是多方面的。其中一条是我们对围绕多出精品的相关问题的研究还不深透。比如什么是“精品”,这里涉及衡量精品的标准是什么等…… 从现状看,诗词理论的研究,与诗词事业的总体发展不甚匹配,也是一项短板,也需要加强。现在诗词评论工作,不够活跃,不但数量较少,质量也有待提高,自身也缺乏精品力作,这也是当前诗词事业的一项“短板”。评诗,要评出味道,评出特点,评出深度,既要避免庸俗的一味吹捧,也要避免粗暴的一棍打死。 再来看作协副主席的讲话: 但是,我们也应该看到,在诗歌创作中存在着一些需要广大诗人、诗评家严肃面对、认真思考、共同努力去解决的问题。特别是要解决好大家普遍反映的“好诗太少”的问题,这是我们诗歌界的共同任务、共同责任。 我们再看诗歌论坛里的诗友的评论: 二缘先生的回复使我深有同感:“写诗词这东西写不出名堂,那些各平台高手后来在各平台开私博自媒体也门庭冷落,究其原因,就是很难写出新意,诗词题材较窄,字数有限,名山大川,花草树木,闺怨乡愁,风花雪月,羁旅边塞,……,等等,可以说这些让唐及后世有名无名的诗人词人咏个遍,今人要超过古人,谈何容易,菊斋诗词高手孟依依被网络称当代李清照,朱淑真,她后来也很少写了,她说过,‘翻读旧作千万字,大多都替故人愁’!” 《古诗小论2》里所载古人的只言片语,与当代诗人们的看法交织,为我们构画出了一个中国诗歌的千年魔咒。这个魔咒到现在也依然没有解除……当一个魔咒历经千年都不能解除,说明什么呢?说明这一千年来人们所依靠的诗学理论全都不行,亦说明这一千年来人们所依靠的经验全都不行,更说明这一千年来人们所运用的方法全都不行,亦更说明这一千年来人们所走的道路可能真的全都不行……中国并不缺诗人,当代中国诗人官方统计在册的以百万计……但中国有几个诗学理论家呢?从刘勰到司空图,从孔子的六字真言,变成了段落、篇章,但依然是全都不成规模,还有一些诗话作者,写的大多都不过是些诗坛八卦……中国最缺的是理论,缺的是建立新理论的人,如果有新的诗学理论出现,拿它来解构当代诗家的一些诗作,说不定能解构出新时代的《春江花月夜》……中国真正最急缺的,是诗学理论家,是好的诗歌鉴赏家……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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