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千年笔力第一,33维喻诗究竟有多强?
除了喻本就是一种由此到彼的认知的独特工具外,喻诗学给了我们更独特的视角,能发现以前未认知到的诗学奥妙,当我们用喻诗诸维来审视诗歌时,就会读到一些我们不曾意识到的东西。比如对唐诗压卷之作的认识,古人读唐诗,喜欢搞唐诗排行榜,于是就有了五律第一的王湾的《江南春》、七律第一的崔颢的《黄鹤楼》、七绝第一的王昌龄的《出塞》,其中七绝之论是有一点争议的,王子居在《唐诗小赏》《唐诗小赏2》里讲七绝压卷,王之涣的《凉州词》从整体的艺术上讲,要胜过王昌龄的《出塞》一筹,可最后他依然认为王昌龄的《出塞》为唐人七绝第一。
为什么呢?因为“秦时明月汉时关”在一句之中写出了时空之维(兼历史维度)。
能入选唐人第一的,必然具有喻诗的维度,普通的描物绘景写事抒情是不可能入选的。
古人喜欢搞五律第一、七律第一,王子居在2012年出版的《发现唐诗之美》(后来再版的《唐诗小赏》)时,也对《全唐诗》中的五绝和五律搞了一个排行榜,其中孟浩然的《春晓》被他举为唐人五绝第一。
为什么看似很不起眼的《春晓》会被王子居举为“唐人诗,长者《春江花月夜》,短者《春晓》”呢?因为《春晓》也写出了时空维度。时空之维,顾名思义,就是用自然景象写出了时空的感觉。时空维度有多稀有呢?《唐诗小赏2》中,王子居选遍全唐诗的七绝,最后也只发现“秦时明月汉时关”具有时空维度。
如上所讲,五绝七绝的唐朝第一,都有时空维度,那五律七律呢?也一样。
对于古人所评出的这些唐诗第一,有一些诗人、评家是有点异议的,比如古人举王湾《江南春》为什么是第一时,往往讲它的气象“中正”“阔大”,所以是唐气象的典范,因此第一,就有许多诗人不服气,举出杜甫的“星垂平野阔,月涌大江流”“赤日石林气,青天江海流”、李白的“山随平野尽,江入大荒流。月下飞天镜,云生结海楼”等句的气象更雄浑来反诘,之所以争议不休,是因为古人和今人都没有意识到喻诗学中除了气意象之外,还有时间维度。“潮平两岸阔,风正一帆悬”固然气象中正阔大,但“海日生残夜,江春入旧年”才是《江南春》中最杰出的句子,唐末诗人郑谷诗"何如海日生残夜,一句能令万古传。"就是对时间维度的优越性的一个注脚。
《江南春》里的空间维度感不算强或者说相对其他名作来说算不上空间维度,“客路青山外,行舟绿水前”,外和前是点出了空间感的,它们是表位置的字词,这种用表位置的字词来彰显空间感,而不是像“秦时明月汉时关”那样通过互文(其实秦、汉、时也是时间词汇)来表达历史时空感,如果按喻诗学的严标准来讲,就不算写入空间维度。但“海日生残夜,江春入旧年”却是妥妥地写出了时间维度,而且它是中国诗歌史上最独特的时间维度,即它是用新时间切入旧时间,用海日的今朝切入昨夜,用江中的春气切入旧年,在时间维度上,写得极妙。或者因为这一联里也用夜、旧年、春等字词明确点出了时间,因而不能算喻诗学中用纯粹的象来表达时空,但它也确实接近了时间之维,因为它用新生于旧的独特角度,为我们写出了独特的时间感。
《黄鹤楼》里的时间维度也一样很妙。“昔人已乘黄鹤去,此地空余黄鹤楼”“黄鹤一去不复返,白云千载空悠悠”,都写出了时间感,只不过“白云千载空悠悠”用千载两个字,著了相,能不能算时间维度还需论证,但首联肯定是写出了时间之维的,因为它用黄鹤、昔人、黄鹤楼等象,加上第四句的“千载空悠悠”来加强,从而写出了时间维度。这样算起来的话,古人名作中的时空维度,只有《春江花月夜》的“江畔何人初见月”未著时间之相。
古人诚不我欺,他们所选出的七绝、七律、五律唐人第一和王子居解构出的五绝唐人第一,都是以时空维度见胜的,尤其是七绝在艺术上不最强的情况下,依然第一,就是因为它只用七个字,就写出了时空维度,而《江南春》《黄鹤楼》是用两句才写出时间维度。
而唐人的七古第一,也是“孤篇盖全唐”的《春江花月夜》,就更是以时间维度见胜。
“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人生代代无穷已,江月年年只相似。不知江月待何人,但见长江送流水。”这三联都有今昔的时间维度,但同样是写时间,为什么《春江花月夜》能“孤篇盖全唐”?因为它除了时空维度外,它还有天人交感,它写到了古今之慨,如上面三联,通过月的长存,与人的世代,写出了一种对自然与人的思考,虽然不深,但点了出来,从而进入了古今、天人的哲学之问。
《黄鹤楼》在唐人七律中不算是最好的,尤其是它的下阕并不十分出色,“晴川历历汉阳树,芳草萋萋鹦鹉洲。日暮乡关何处是?烟波江上使人愁。”跟唐人艺术成就更完美的七律而言在相同的诗位上要逊色不少,王子居在《古诗小论》里论证它的艺术成就,其它几首唐诗的下阕都胜过《黄鹤楼》。为什么还能被举为七律第一而没有争议?因为它有千古今昔的感叹,虽然不及《春江花月夜》的天人之问的哲学意味,但毕竟写出了经典的时间维度。
其他如广被推崇的“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泣下。”也正是凭时空维度和古今天人之感而见胜的。
也就是说,唐人第一之作,全部写出了喻诗9道33维中的时空维度。王子居在喻诗学四部曲里对时空维度比较尊崇,虽然是出自他对诗的直觉,但我们在古今诗歌中依然找得到例证。
《春江花月夜》在时空维度上更多了一重哲思,即古今、天人之问,从而就“孤篇盖全唐”。《黄鹤楼》则差一点进入古今思考的维度,只能算是古今的感慨。
喻诗学四部曲讲维度,也是有高有低的,比如时空维度被认为最珍贵,超越气象、意象诸维,其实是历代的共识。只不过古人感觉得到,但意识不到,没有抽象出理论概念来加深认知。如古人以王湾《江南春》的“气象中正阔大”为由举为第一,就是因为没有喻诗时空维度的理论为指引,2012年出版的《发现唐诗之美》解构出了时空,但没有产生时空之维的概念,时空维度的概念直到2018年《古诗小论》出版才得出。
可见,从感觉到论述到概念再到合成理论体系,要经历多么漫长的时间。
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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