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酒记
第一章
1
三千年前，撒玛利的海边
一颗葡萄落入水中
盲眼的巫师跌入地窖
呼救无果。神在暗处引领她
气定神闲，潜心于一种新的食物
无法核实这段真实的历史
但数百年之后，传遍全球
2
在华夏，你的父亲高居树梢
母亲还在水中
大地深处走出的一粒粒粮食
成为你延续至今的基因
远古的神农氏终年穿行于山涧
他的随从发现鲜花的秘密
这种传说令人心动
3
鲧和大禹居于阳翟
洪水滔滔，年年从昆仑山奔泻而下
草木繁茂、花果丰硕的平原
秋天的农产物堆积如山
此时，谷类终于诞生
你的姓氏从此有了新的命名
天空之下，明香醇厚
4
煮熟的谷物被弃于野外
阳光明媚，风与湿气交替滋养
无人看管的星空下
父亲与母亲逐渐苏醒、交合
郁积成味，久蓄气芳
有人从此经过
你从一个弃婴成为朝堂之尊
5
周朝的作坊初具规模
盛装的陶器与青铜比比皆是
尊、壶、皿、斛、觥、瓮、瓿
饮酒的觚、爵、杯
温酒时，配以杓
你作为其中的舞者与剑客
阅尽人间无数
第二章
1
精于细作的民族
将你从食物打造为文化的一隅
你穿行于文人墨客之中
助兴或解忧
这是一种重要的工具甚至武器
你深谙其中的道理
尽心尽职，沉默无语
2
猿猴在山中跳跃攀缘，采集野果
藏于岩洞与石洼的缝隙
苔藓的湿润赋予夏天以凉意
被砍柴人偶然发现的液体
香气溢发，闻数百步
无人知晓的酵母菌遍布山野
这是遭遇糖分的结果
3
梁王魏婴筋诸侯于苑台
鲁君告知，帝女仪狄制酒之说
这最早的诱惑和禁酒的劝谏
魏王的啧啧之声
犹在耳旁。因你而亡国的史例汗牛充栋
平原君强人与酒
殷商造之，耗糜粮食，自掘坟墓
4
杜康夜行森林，一棵树挡住去路
中空的树干利于藏匿收获
两年之后，有野猪醉卧树旁
将树中的液体置于罐内
献于黄帝。这样的传说流传民间
你的生世拥有诸多版本
这不重要，一旦出生，下自成行
5
黄帝在九月的洛水边不耻下问
歧伯献上醴酪
那是一种动物的乳汁
如今已无从考证
东晋的竹林中出入一位名士
刘伶醉酒逢杜康
三年后，揭开棺木，芳香四溢
第三章
1
楚国势盛，宣王令诸侯备酒觐见
鲁恭公因病晚到，薄酒几许
宣王大怒，指桑骂槐，当众羞辱
恭公拂袖而去
帘外的听差密报魏惠王
天赐良机，魏军迅疾包围邯郸
赵国遭受牵连，却不知为何
2
岐山的奴隶盗走秦穆公的爱驹
杀而食之。穆公大人大度
赐酒予奴隶。奴隶深为感动
后来，穆公在韩城被晋军团团围困
危机之时，奴隶的队伍杀到
舍命相救，以报君恩
大雨滂沱数日，天空一弯彩虹
3
以德治国的贤君首推楚庄王
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宴请群臣之际，酒酣耳热
殿外一阵狂风吹灭所有的蜡烛
王后遭人轻薄，扯下对方的帽缨
楚庄王壮志未酬，不动杀机
“绝缨之事”流传千古
4
齐威王嗜酒如命，常常彻夜畅饮
大臣劝谏无果，纷纷摇头
淳于髡高论饮酒之精辟
令威王汗颜，令后世大加赞颂
自此，淳于髡被任命为宾礼官
一个人的酒量取决于缘分的厚薄
所谓酒胆，不过是一种额外的借口
5
勾践败于夫差，卧薪尝胆
复国大略的计划，以烈酒奖励生育
生男子，赏二壶酒，一犬
生女子，赏二壶酒，一猪
待出师雪耻，三军远行之日
勾践投之于上流，令军士迎流痛饮
旺盛的斗志源于酒中涵盖的万物
第四章
1
然后你来到民间，混迹于酒肆
荆轲嗜酒，常与高渐离饮于燕市
高渐离击筑，荆轲和歌
放浪形骸，借你消去心中的块垒
屈原高唱九歌
你在秋天的献礼上舞蹈
在空寂的长巷里，陪壮士一醉方休
2
最初的隆重
莫过于祭祀上天与祖先
你是仪式过程中必不可少的祭品
国之大事，在祀在戎
繁琐的礼节彰显敬畏与哀思
拜、祭、啐、卒爵
礼节在先，宾主长幼排列有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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习俗推进文明，文化风行尘世
民间的节日处处有你的贡献
春节饮屠苏，上元供五畜
春社祭大地，端午举菖蒲
中秋赏月品酒，重阳登高看菊
新婚之人交杯，新生白日相贺
你穿梭于席间，感叹人间的悲欢离合
4
江山与江湖，日升与月落
数千年来你行走于风雨之中
刀光剑影，酗酒误国
在肱股之臣被赐鸩酒之时
你的哀伤与悲痛，谁人可知
在边塞那一个个大雪肆虐的黑夜
你陪伴一位牧羊人怀念故国
5
你在马背上晃荡了多年
大漠孤烟。你隐身于无数首诗歌
你在檐下听雨，听一个词人的抽泣
月影中的李白嗟叹月下独酌
其实他忘了你的宽慰
忘了你自始至终端坐于石几之上
那夜的风，吹散的不仅仅是愁
第五章
1
你不得不渗透于这个民族的
文明之中
博大精深的河洛文化
将周公颁布的禁酒《酒诰》
与周礼交相辉映。这样的相得益彰
利于政权的稳固
更利于民众掌握饮酒的火候
2
魏晋之初，民间自由酿酒
酒市与酒税风起云涌
在你的帮助下，名士代代风流
感怀人生，忧思时政，喟叹历史
曲水流觞不再是一种娱乐
三月巳日，文人墨客诗酒唱酬
这一儒风雅俗，还可以免灾祈福
3
鱼洞河一路向东，多险滩急流
赤水之母绵延五百余里
大多藏于群山之中而无亵污
明万历十三年，泸州舒氏
举家在龙泉井建泥窖
浓香鼻祖由此诞生
而远在古江阳，技艺早已娴熟
4
酒以陈者为上，明清伊始
你逐渐进入养生的书写
地气与陶器的碰撞
你在黑暗与静默中享受成长的升腾
你永不衰老，日久而弥新
在浩如烟海的本草之中
你是唯一被创造的不可替代之药
5
数千年了，苍茫的大地上众生不灭
沧桑的历史风起云涌
你记载了这个民族的精神演变
你早已不是你，你代表着自由的追求
忘却功名利禄、生死荣辱
人类的思维与行为方式
因你而起伏，因你而从不止步
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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