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悟道空空 于 2021-6-9 08:36 编辑
编者按:1997年左右,《诗神》诗刊推出了又一期“雨落河北”,五个人。我有幸在那一期与王克金先生同入一个栏目。王克金先生诗歌的独特性一下子吸引了我,从那开始,就记住了这个名字并且关注至今。多年来,王克金先生写作了大量诗歌。他对于人与社会、人与自然、人与人的理解,他的诗歌写作中呈现出来的一贯稳定的形而上的境界和写作手法,他的形、意结合的语言及其智慧,赢得了我的尊重。王克金诗歌兼有超现实主义和后现代主义相互融合的特质。具有个性化的写作风格,又代言了时代的良心。尤其让我感叹的,是那不吐不快的现代主义的超现实主义迷宫。也许,这就是中国诗歌在线倡导的“新汉诗主义”。(王萌)
王克金,回族,中国作协会员,河北文艺评论家协会会员。《雨时诗刊》副主编。被列入《中国回族文学史》。诗入选《88年全国诗歌报刊集萃》等选本。出版《王克金的诗》,评论集《诗是这样产生的》。
◆我哪来的这股子劲
我自己也不清楚,我哪来的这股子劲 我以感觉不到的速度,以比喻 不出来的速度 在一个轨道上跑得更快一点 我是边甩掉原来的 边去跑的,一路上像脱掉旧的衣物 我跑着……我轻装前去 我把一次长跑当做一次冲刺 我跑着……没人拦住我 我自己,更不想拦住自己 当我明了,我为什么这样 我已远远地 跑在了我的前面
◆无结果
路上,众人皆走,一个人为什么也要走 他停下,他不停下,他的“自己” 都和他在一起
一个时间,他的“自己”推了他一把 醒醒吧,你到底是停下,还是走
他不回答,他在想 一个人,有没有自己的乌托邦 如果有,它在哪里
◆一个不大不小的池塘
有时,像什么都没听到,它不动声色 水平如镜。有时它把 天上和地上扔出的轰隆隆的声音 全都收集起来藏在水下 而把动荡的波纹,快速抹平 它不欺骗自己 也不是为了饶恕什么,它在我的楼下 它把自己置于低处 我看着它,它只平复它自己 在我的眼里 它始终是自然而完整的 就当什么都没发生
◆最初的履历
没有曾用名,今生,姓与名都是唯一的 在任何情况下 都不想取个假名字来混事
性别属于自然选择,不过 永远愿意保持,某种侵入意味
与生俱来的民族属性与性格 也为有个信仰,而自豪
出生在一个偶然的日子,今后 若有新的蜕变,那是另一层意思
有学历,毕业久已。目前 只接受事实教育,在职终生进修
工作年限,从出生算起 活着,这事儿,别半途而废 能干下去就干下去
最后,再附一张照片 不要一副可怜相 不论什么时候,都要英气逼人
还要记住,去赴某人之约 能与之同归于尽 就与之,同归于尽
要是没做到这一点,不妨提早 有所歉意
◆毛 病
爱他人太少,爱自己不多 对于活着,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顾及乌托邦不够
分解到日常 早晨赖床不起,黑夜不睡 白天打哈欠爱出声儿
见人不知有别 常无陌生之心
看到世面上的一些事儿 能走过去就走过去 不言语的时候多些
有时,也生闷气 实在憋不住 乃秃噜出一两句街
尚存可取之处 明白骂几句于事无补,明白 有时还被看似野人
◆我见过的一条河流
无情莫过于,它水流曲折而浊浪翻滚 在陡峭和深壑里 一直像有个落水的人,在拼命扑腾 在水中,落水者,没有信心 再相信自己,每一个浊浪都让我 这个观察者,再也想不起 一些恢宏的字词,我站在一座小桥上 像一棵崖柏,面目铁青 这个早晨,还没有勾勒一条直线 给这条窄小的黄色水道 它只得缠绕在山间,在桥下 一刻不停,穿涌而去 至于落水的人去了哪里 这个,我们从来不曾知晓
◆请让我帮助他倾泻
你过来倾泻吧,就轻轻地,站到 我的身边,伏在我的肩上 然后你轻轻地啜泣,好像你啜泣的 都是一些不能说出的 我把你平日里积攒下来的这些 姑且称之为绵密如织的悔恨 过来吧,在屋中,静极之时 尤其是我一个人,沉想着刚看完的 打印的材料里的东西 你用不着躲在我背后的墙角儿了 即使你不站起来,不到我身边 我也能听见,你细若游丝的啜泣声
◆不在那儿了
一个人是故意走失了? 还是我离开了?这需要彼此求证。 我用一只手,搅动这个问题, 却碰不到他搅动问题的另一只手。 他的手在“和你没近过”的 这句话里,伸出来,晃动否认。 我和他观点不一,自以为 是我“离得更远了”。也说不准。 这么想是我一个人的。好长时间, 我转向外面。下午五点, 初冬,茫苍苍的。很模糊。
◆什么是时间
以人为例:我们身边的一个个人 一个个都活得活蹦乱跳 可有的年纪轻轻,却结束得 比气泡儿还快。他从没想到自己 在瞬间就得爆亮 然后就得寂灭。由此,我断定 时间都是个人化的 从爆亮到寂灭,就是他的 全部时间。一个人 和他的时间是如此稀缺 是如此耀眼,而仓促
◆树荫帖
是什么样儿就是什么样儿嘛,树荫 从来不掩饰自己 我们看到的长相毫无章法的样子 就是它日常中的魂 除了光线,树荫活在地上,它真的 不需要用什么来遮掩 它也从来 不用什么透明性,去遮蔽或替换 尚在发暗的自己
◆这些地上的树荫
它们整天,簇拥在植株的周围 好像从来就没有什么别的 值得它去干的。我注意到了 它们有时趴在地上 像是装死,有时,又像在死中 缓过神儿来。这时它们 好像都变成了鸟儿 叽叽喳喳地,跳跃起来没完
然而,树荫也有难堪的时候 在叶子脱尽,一棵树只剩下了 树干和枝丫,则树荫 无法掩饰自己的奇形怪状 它所有的枝桠,会变成 一只只张开的手掌 一切好像,它再也不能站起 只可在地上拼死地爬着
◆错误的逻辑
没有一声撕心裂肺的叫喊 不是我的叫喊,没有一声揪心的哭泣 不是我的哭泣 按这个逻辑,此时此刻 我在这一点上接收的 就是我在那一点上在现实里的 点滴反映。那边不论是谁 他,其实也都是我,他的哭他的笑 也都是我的喉咙里的声音 一旦有一天,我不再听到这些声音 或是那边的声音,不再传来 这只能说明我在这边 和我在那边,已一同消失
◆回复一句问话
我们谁也不曾料想,也未曾意识到 原来还有一个 叫做“黑暗”的女子,潜伏在 我们的屋子里。她的身手 真是快啊,随着我身体向里挪动 她就随之而至,先你一步 抢占了我身边床上的空位 它想一晚,都和我紧紧相依…… 企望我今后,一直 都沉睡在她的黑暗中。“还有 我的位置吗?我的位置在哪里?” 整个夜晚,我一直想着 睡前,你这句低低的问话,在睡意中 身体也一直向里挪着
◆持续的威力
我们之所以是我们,是因为我听到 和看到了,我们中的 某种呼喊持续闪耀,如果是黑夜 在夜空的繁复里 我们叫喊本身的亮度 丝毫不亚于星星。如果我们在山顶 呼喊,也会出现一闪一闪的效果 山上所有树木的 叶子,无不晶莹闪亮
◆很有可能
你要出土你自己,你就挖吧 你最好是你自己的挖掘机,挖来挖去 你会挖到,早先你埋在土里的勇气 难见世面的贼心 咬碎了咽到肚子里的牙齿,以及你 在心底嚎叫了若干年的 能让你绝望的想法,挖吧,挖出来 统统都挖出来 挖出来,给自己看,你是需要 把自己出土的,最后,你会惊悸 你在被埋到 半截儿的土里,你蹦了出来
◆在堤岸
长久的沙沙声,就在那里,就在蒲苇中 没错,不是风吹的 一切拜时光所赐,钟摆活着 沙响静静地 沙漏缓慢而宁静
没错,我也听到了,乡间磨坊的一盘磨 在蒲苇的腰间转动 沙子细细地研磨,流下来 沿着管壁……
同行的老友克拉克 也说:没错,这里还有一双大手 向天扬尘 ——似有所为
◆情怀辩
一些人把情怀挂在嘴上 动不动地 就和另一部分人畅谈——必须深具情怀 有些人听到后 心里,有些发凉
这些人太像蚂蚁了 他们就在一个地方生,也在一个地方死 时日是个车轮 他们的一生,就这样一天天地 滚下去
他们活着,不是忙活生 就是忙活死
哈姆雷特说过,生还是死 这的确是个问题 没错,对只顾眼前生死的人 怎么能和他们 ——奢谈什么情怀
◆两件事不是一件事
第一件我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干的 用一把锤子 往墙上或是木板上钉钉子 第二件则不然 我要起下墙上或器物上的钉子
钉子钉了一个又一个,钉子钉在墙上 一些东西,就挂在钉子上 钉子楔进木板 木板就牢牢地待在一个地方
墙上的钉子,好起,因为 大部分露在墙外 可楔进木板的钉子,不好起出来 这现在让我颇为费劲
但这绝不是一件闲事,这比钉子 扎在心上还要难受 若是这些钉子,真的起不下来,也许 只能和木板,一起烂掉
◆克拉克
克拉克,心理学家,不得安宁 他想无数次占用 某时三刻,血洗自己
因为……所以,简单的 逻辑背后,他是判处自己吗? 显然不是
可,他把自己交出去 等来的,确是对自己的斩杀
可惜,旁侧无人见证 时间无辜,参与了这一行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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