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永原创，八月，诗选


再见，七月

文/王永

当脚踝趟出积水，甩掉裹满胶鞋的泥土
经历禁锢的肉身仿佛起死回生
我长出一口气，尽管身穿救生衣的志愿者依然忙碌
从郑州到新乡再到卫辉……老家，乡亲
我却喊不出名字，破开心肺将他们锁进胸口
公路恢复本来面貌，飘浮回到地表
地铁又一次强打精神，尽管“引领魂魄回家的灯”昏暗让人垂泪
隧道深处那些笛声，喊着父亲，孩子……
熟悉的扣门缺少熟悉身影
彩虹断断续续出现，七月迎来最后一天夕阳
我祷告它再也不见

2021.7.30

致，清晨那些悬浮

文/王永

露珠爬过玉米叶跌落清晨。梦里
我在凉意环绕中醒来
昨夜谁曾来过被抚摸过的胸口盛开一朵玫瑰
湿润凝结遗忘窗台的信笺未曾打开
素手轻罗那半点朱唇算是你最后封印
七月过半，雾迫不及待悬挂乡野
狗尾草上的白也曾怀揣诗和远方，一个人
走累了便生根发芽。安一个家
白杨若隐若现，豆角，茄子
你需要在深入一点才能寻觅摇摆的精灵
日子总是这样跌跌撞撞，重复再重复
无论我在或不在
远不及一束光悬浮久一点，在人间
巨大影幕上

2021.7.15


八月，愿彼此安好

文/王永

一首诗跌落，悬崖深处我抓紧藤蔓
石头如镜子折射出狼狈和不甘的躯体
梦中，被赋予神性的攀爬者往往会中途截断
当希望成为昙花清醒反而是件好消息，坦然一笑
让我措手不及的除了这些虚无还有风和雨
流水带走喧嚣，悲伤让一些人再也看不到回家的门
“它们”在地铁，隧道处，徘徊，徘徊
流云懂得安抚，连太阳也隐退炙热
尘世暂且得以喘息，疗伤
七月在洪水中沉浮心事，愿八月彼此安好
温柔以待的我和你相信绿色在泥土中又一次挺直腰杆

2021.8.2



没有作业的日子

文/王永

“时间”可以随意流浪，做一朵不被约束的浪花
也挺好，即使走到尽头不用担心坠落
没有作业的日子，可以放松警惕

“晚七点到晚九点，收稿期间禁止一切链接”

这几个字用删除键狠狠点退
不用提醒发链接的老师遵守群规
大家相视一笑，泯恩仇
没有作业的日子，我不想诗歌不想它如何隐喻和留白
可以听一首歌来个“葛优躺”，梦里那个美人还没有出现


2021.8.3


午后，我们谈论一些花草和宿命

文/王永

君子兰收起剑刃匍匐阳台仿佛捧出整个七月
对于何为“臣，民”我此刻微微一笑
行走多年的老牛不经意间面对屠刀
我，父辈，祖辈……皆是如此
如果不是草民，谁愿意拥挤在洪水暴涨的地铁深处
等待，宿命
橡皮树最初那片绿叶，开始溃烂并脱落
枝头又有几朵倔强的娇嫩伸展躯体
不甘心，死亡是种催化剂
一片离开，两片活下去
浩浩荡荡的哭丧者，一代比一代坚强
当愈合缩短伤口长度，你和我逐渐丢掉信仰
成为宿命的傀儡


2021.8.4



掌心里逃走

文/王永

黑底儿，蓝花，翅膀舞动魅色
麦芒一样的刺时常令我防不胜防，一次次深陷被捕捉
毒物大多善于伪装和潜伏，蛇蝎，美人
荷塘深处，葡萄架下，角落……
安装消音器的它们，我需要辨认方位
一个疙瘩，两个疙瘩……痒，不是因为爱情而是伤害
啪，眼神跟不上节奏，掌空手而归
其实，你身体内流着我的血液，佛曰：放下
这些年，在掌心逃走的不止蚊子，还有西风与宿命

2021.8.4



雨落荷花

文/王永

一片，两片……一场雨后
荷花也急的离开
粉红色落满庭院内小小水缸
失去倒影的荷叶仿佛丢掉过某个亲人
憔悴在柿子树下格外显眼
八月以来雨水分外匆忙，太多离别演绎
石榴树，葡萄藤下，总有三三两两泪水悬挂
水缸内几支荷，仿佛一下子沧桑许多
青春到暮年总经不起几场雨水颠沛
留下莲蓬在风中摇晃，荷叶也开始溃烂
这让我想起远行的爷爷，奶奶
是否也轮回成荷继续守护着莲子和老王家
“家和万事兴”，是的，我相信
从来如此

2021.8.5


北白水

文/王永

八月，土地在雷雨中得到重生
雾气带来湿润把曾经那些伤痛深深隐藏
玉米秸手牵手，肩并肩，多像一群难兄难弟守护着最后乡野
回家那条羊肠你需要用心寻觅才不会迷路
年轮一圈圈扩展，而村庄如那些老人
一天天蹒跚，瘦弱
如果没有那片绿色伪装，仿佛来阵风就能让它坍塌深陷
直走，五百米处拐弯，曾经富裕的唐河
如今遍体鳞伤
筋肉早已被盗沙者强行拖走
一道道车辙，无数次碾压良心拷问
那个叫北白水的少年不再回来

2021.8.5




立秋

文/王永

相比昨夜，梦长高了许多
踮起脚尖寻觅你的脚步又走了二百零三下
始终，没能遇见你。推窗远望
露珠爬满玉米叶
相思泪经历怎样离别
才能让正片田野同时哭泣
风一来，纷纷掉落，心，被摔出花儿
一瓣，一瓣……
深吸一口凉气，臂膀内淡淡余温
那个秋天，长发飘飘的你，一去不复返


2021.8.6

蒺藜蔓

文/王永

看见你，仿佛又看到童年透过绿色，逐渐变小，刷一声。消失
棉花糖飘在天上，秘密藏在草丛深处
沙土丘，田埂，快乐无处不在
懵懂让青春渲染色彩，尝试到试探往往会碰壁
指尖与你的尖锐，有一个会最先逃跑
童年的竹篮何时能盛满星星，月亮
狗尾草，马蜂菜……滋养瘦弱八零年代
羡慕有铁铲的伙伴，总是一个喊出回家“喂猪去喽”
梦，伴着蟋蟀和知了浅醉
跑呀，跑呀……四十多岁的汉子，你好面熟
少年被藤蔓缠了一圈又一圈，直到淹没棘手的海

2021.8.6


立秋后

文/王永

立秋后，父亲也更加忙碌，铁耙，镐，铲……刚刚把白菜籽儿埋进土壤的他
蹲在垄沟旁使劲用瓦片磨掉多余黏土，这些年它们比我更贴近父亲
还好，那些铁依然锋利面对坚硬从未丢掉热情
老爹也是这样，用筋骨对抗流逝和棱角
直到自己把自己打磨成喜欢样子
站在田边我最多是他半块残影
逐渐忘记种子属性的我，正褪除“农民”外衣
不会侍弄庄稼的男人，唉，他嘟囔着并未看我
骨头在黄土中隐忍成果实，一些人迎风成为一粒玉米或稻稗

2021.8.14


立秋后

文/王永

日子明显改变了，比如晨光变得迟暮
而暮色又匆匆赶着马车传来“驾驾”的雷声
仿佛一个等另一个嘴巴，鼻子……直到再也记不清所谓的完整
你我在深夜品味油盐酱醋那些本该让锅碗瓢盆
增添味道的身外之物
却统统败给离别，逐渐成为另一种水
提起“十全十美”这个词汇多大不尽人意
两片叶子吵着吵着就掉落树梢
仿佛两双眼睛望着望着就慢慢闭上
立秋后，心也跟着潮湿起来。露珠悬挂眉头风一来就忍不住流泪
你看那些玉米和大豆，花生在坚硬的伪装下
也曾深埋愁绪如一个男人

2021.8.8



偏头疼

文/王永

立秋后大多植物都像害了病一样
高粱，黄豆，玉米……齐刷刷耷拉个小脑袋瓜儿
通红脸庞不知是羞涩，还是想些什么
大地这张疗伤的病床努力敞开胸膛
失去头颅的黄瓜架，西红柿，还挂着输液管
等待下一茬果实出现
季节也柔和许多用温暖抚摸大小不一的伤
它，永远猜不透一个男人的心
在家待久了，那把锤子，锯……似乎成为偏头疼的根源
我不敢拿，却又放不下

2021.8.9


夜，从未停止

文/王永

时常将自己置身混沌
像一粒被包裹却不甘心沉沦成奴隶的尘
仅有光亮或消失一片弹片
或消失利刃
或消失那场记不清年份的洪水，地震……
而“疫情”这个代名词并不是诞生2003或2020
顽疾总是随着活下去而顽固，手术刀带有
双重人格拯救和杀戮
一根烟冒着危险让萤火虫破茧成蝶，然后越狱成勇士
星星之火飘出窗棂去完成试探
我继续顺着夜色，走……直到遇见另一个，自己

2021.8.9

核桃

文/王永

立秋后，小院变得拥挤起来
风，伴着叶儿时不时撞个满怀
母亲，父亲，喜欢迈着碎步唠叨着午后
哪怕是争吵两句
密密麻麻那些绿在眉梢，在耳旁，在唇边……
在远行人的心坎上
葡萄倒挂窗棂，害羞的女儿家大多怀揣过三月
成长轨迹不知不觉映红晚霞
荷花断断续续，来了，去了
一瓣，两瓣，三，四瓣，莲蓬适合远行如男孩般坚韧
石榴，柿子，葫芦……
似乎总有几个不解风情的核桃
一身青衣，咿咿，呀呀

2021.8.12


桃林岸边

文/王永

魏晋的风吹过，唐宋元明的桃花依然没留下缺口
寻觅者如流水浮萍被历史碾压
一茬茬白骨堆砌的江山除了姓氏，终成为七月冤魂
陶渊明和桃花源至今无人知晓和抵达
躲避饥饿的神仙洞府，你在哪儿
轻舟，竹马，……过客，被一笔，带过
自古草民皆为垫脚石
古人历经千载留下偈语，几人能参透
桃林，岸边，远离红尘的垂钓者
不为鱼

2021.8.11


如果这不是爱情

文/王永

如何去见证一场爱情，十年，百年，够吗
抛开婚姻扔掉无名禁锢。两个陌生人用草环代替铁
痣，成为认出彼此唯一信物
故宫象征火焰，每块砖都有它的认领者
等，风吹掉姓氏，等，雨洗刷容颜
你我投身其中成为助燃剂显露佛陀前灯油，灯芯的样子
凤尾竹用骨骼刻下誓言“某某爱某某”地久天长，海枯，石烂
是的它们会枯萎，会成一粒尘。你，我，也会随风而逝
做个凡人挺好，刺槐，石凳，芦苇，秋风……还有掌心的小豆包

2021.8.12


七夕，妻

文/王永

想起七夕了，才想起已许久不曾为你提笔
粥在锅里停止沸腾，碗可怜巴巴的样子
满腹委屈等待那些米豆填补
离别总是让它们努力压制虚空将牙齿咬碎瓷
缺边缺沿儿的用骨头弥补漏洞
昨夜经历过什么，路灯停止延伸的地方仿佛黑没有尽头
一个男人接一个女人下班，电瓶车沉默，他和她也跟着沉默
这不是爱情该有的样子
我能看到你在阳光之前穿过西岗，东丈，唐河……
直到瘦弱成为城市中某个支点，一个女人扛起家的砖块

2021.8.13

七夕，帖

文/王永

依然病着，蓬松，憔悴……它可以是某个男人，某个女人，也可以是虚构的蛊毒
天上，人间，这一天集体患病。无药可救的样子似乎又一夜未眠
唇角泛起死皮被褥没有褶皱，一个人久了哪有印迹可以留下
流星划过三次祈祷仿佛是丢了钥匙的铁，拒绝开启
双掌已懒得再合十，她说“童话里住着骗子”
烟灰缸逐渐丰满像个慵懒嘲笑者，墙角那杯清水失去余温后成为冰
兰花交颈相开淡淡幽香给空洞弥补肉身
一棵植物远比我更懂柔情

2021.8.14


礼物

文/王永

我猜，你一定在等些什么
七夕了，牛郎，织女，已跨过鹊桥抱在一起
貌似除了这段分行我已身无它物

“你爸真是个老抠”，结婚二十年了，啥也没给买过
最喜欢你当着儿女娇羞的说出

其实，我愿意这样一直欠你等老了慢慢偿还

2021.8.14


老船木

文/王永

这多像经历半生的父亲从风浪中走来
被日子浸泡后的你用仅存包浆抵抗最后侵蚀
而我总是小心依靠，生怕碰碎完整肉身

2021.8.16



秋雨

文/王永

我看着你，如你看着我一样
我们时常在这面镜子里找寻青春或暮年
哪怕照照被年轮挤压的皱纹也好
思绪被一滴滴砸进泥土那最终归属的地方
浑浊双眼时常没有彼此清晰的影子
是在逃避吗流水一层层洗刷印迹，沉默者始终无法开口
来不及吐露真相的骸骨被戴上口罩，脚镣
或许这些年，风逐渐增多雨逐渐稠密
大多数人染上眼疾
乡村，城市，一幅幅玻璃离开窗棂
挂在额头，心口……还有你我之间距离
庭院藤下那些葡萄也在承受洗礼吧，唱青衣的核桃眺望远方


2021.8.19


倾斜之镜像

文/王永

胡同像冬天一样漫长，怎么走也走不到尽头
从西到东，你和爷爷走了一辈子
也没走到他和你想回的故土
仿佛“老家”这个称谓，就是到老了就没家的意思
黑，灰，伴随一生色彩简单而热烈
玉米粒滚落房檐，你弯腰拾起嘟囔着“唉，粮食”
七排砖瓦，你需要无数次挺直麻杆的腰身
我能听到骨骼一次次咯吱咯吱对生活如此敬畏和不舍
爷爷给我最深印象是看电视剧《小花》，哭的一把鼻涕一把眼泪
受苦惯了的穷人，最见不得穷人挨饿
那时我才理解“要饭，逃荒”四个字轻似雪，却压死多少无辜河南亲人
如今爷爷和奶奶都成为远行者，和大地血肉相融
土丘上，四季都有吃不完的粮……

2021.8.21


中元，夜

文/王永

今夜会很忙，某些飘着的影儿
树梢，路灯下，秸秆深处，草丛，岸边……还有你的文字里
请早早熄灭星火，停止奔跑，收起你的地摊儿
给它们腾出人间一条道儿
或回家，或等待认领取舍，或让等待许久的梦长出翅膀
飞……
七月初三，我给爷爷奶奶送的纸钱
也该快递到了吧
动荡的今年，希望你们也照顾好自己不要挨饿受冻
更不要“省着，细着”。旧日子
貌似过去了……

2021.8.22

中元

文/王永

那些蒿草努力长成人的样子
代替父亲，代替儿子，代替它自己去
添衣，喂食，供养
荒凉的旷野中孤单而拥挤，深秋光影斑驳
它们在掩饰什么，坟茔突兀极不和谐
仿佛抵达需要披荆斩棘
才能喊出曾经没有珍惜的名字
羽毛经不起吹拂，飘过院墙便没了影儿
而，爷爷奶奶已成为遥远回忆
透过燃烧的纸钱再呼喊一次吧
远方太远还没有返程的车票
或许某个清晨，你会踏着露水归来
正如此刻窗外的雨季，时而急促，时而缓慢
像等下一个人……

2021.8.23



七月，斜阳像极了一场喜事

文/王永

你看，七月的斜阳像极了一场喜事。是的我愿意这样认为
尽管余晖过后将是十二小时黑夜，女儿满怀奢望按下手心“咔”
雨水断断续续，仿佛悲伤刚刚从熄灭灰烬的祭奠中走出
掉落泪珠的蒿草和我一样需要继续活下去，迎着风
田野中那凸凹此刻正被安抚与喂养忠实土地的人会等到轮回
火，一团火也烧治不出如此浩瀚的红，玉米秸踮起脚尖顶起绣球
浪花翻滚曾经我也是这样把一个女子背起成为妻。锣鼓喧天的浩瀚不敢轻言

2021.8.27


骨骼

文/王永

当他们写到骨骼时，我正扛起一块四十多斤铝膜
然后抡起铁锤狠狠砸下销片，铁与铁之间容易擦出火花
无数铝膜并肩站立便有了房子模样，我也一直
如此便有了家
棱角碰触棱角体内翻滚的号子，喊着
落荒而逃的会成为懦夫，被嘲笑。我知道生活远不止“四十斤”
脚趾支起腿骨然后撑起脊柱然后直立人间
日子一层层堆砌，你常常窜出呻吟
后背逐渐弯曲我知道某天会亲吻黄土
跪天，跪地，跪父母，从不轻易低头的它们走过诗和远方

2021.8.27



再见，八月

文/王永

………………
………………
你看，枝头又一次成为乞讨者，拄着拐杖
这些齐刷刷摇晃的黑
多像离家，离开父母的孩子，等待宣判裁决
秋天是出嫁的女儿不小心会哭出声
月牙在磨刀石上抖落星火，发光的刃口随时砍下
刚刚失去小麦的田氏又准备献出玉米，高粱
我夹杂其中保持沉默，生怕被抛弃和掉队
一个离群久了才懂得包容可以抵抗侵蚀
抱紧自己滚动，尽管远方如唐河断流
不敢喧哗神谕闪烁浮夸
胆小的碰壁者渴望抓住根，抓住最后一缕炊烟

2021.8.30


秋夜正浓

文/王永

此刻，应该举杯。一杯就够了
不为消退疲惫，为更接近梦里的故乡
玉米秸侧身影子只需缝隙便能找到回家路
老白杨坐在地头起，熟悉的年轮沧桑中略带坚毅
一只手指向远方一只坐标脚下
父辈们都曾这样把自己种在田野，守护最后的根
葡萄架下又掉落几多相思蟋蟀收拾琴弦
我知道洞穴内依偎着幸福，依偎着甜
而我只能想象余温残留，孩子的笑耳边环绕
四百里行程如雾如电，而开启梦的钥匙。在哪儿
秋夜正浓笔墨水彩，湿…………

2021.8.29


与八月最后一次对视

文/王永

通往二楼的扶梯有些陈旧，不敢用力
仿佛每一步下去都能传来母亲咳嗽和父亲的唠叨
我不知该用怎样一种姿态想你
悬挂葡萄架下少了一颗籽儿，酸楚到甜蜜远行人最懂
或许因为雨季镜片时常滑过湿润，不经意间体内住过江河湖海
这个八月上苍并没有疼爱它的子民，隧道与农田，青涩与暮年都经历过撕心裂肺
侧身二楼的民工宿舍，走廊略显拥挤
几排白杨树像有什么心事纷纷攘攘，三米距离两个男人互换身份
你不说，我无言，活着总要经历摇晃

2021.8.31


城南花开

文/王永

在这里它们不属于唐朝的肥沃
瘦弱枝条像老去的奶奶蹒跚矗立街角
等待春风，敲开回家那扇门
这一等竟成为飘落那朵红。而故乡亦如离开时
敞开怀抱逃荒时的拐杖已枯朽异乡
朝代更迭，多少被利刃舔舐的果木消失尘埃
乡下那些草民在“桃”庇护所远离纷争，守候最后姓氏“王”
刀耕火种沿着祖辈印迹，编织陶渊明笔下
桃花源
推动碾子赶着春夏，秋冬。开了谢了
你我偶尔越过南墙嗅嗅来自故土的墨香


风筝

文/王永

五点，窗外没有石榴树，没有核桃木，没有庭院攀爬的藤
薄雾压抑心事，来不及思索
龙爪槐尖锐经过消磨后又重新醒来

他需要矛，盾。远离故乡男人自带甲胄
六点，是傍晚统称，灰尘找到落脚点
脚手架，墙根处……落红残缺代表一世春天
关上窗，异乡有点凉

星星，月亮，用温柔抚摸同一片梦境的爹和娘
或许不该漂泊更远
绿皮车努力伸展铁链，有了重量的孩子
两只手拽着四百里虚空

怕丢掉牵绊，更怕丢掉二十四根肋骨
风筝一天天重复扎紧松开那些绳，城市上空
那只叫王永的风筝
是父亲，是儿子，是丈夫，是羞涩的诗人

远方

文/王永

一年总要有几次，或消失春光或消失在落叶
而漫天的雪像极了谎言，日子需要不断添加柴火才能保持想象中那份热
时间是疗伤圣药，撕心裂肺的疤
好了再揭开，揭开再愈合
一次次任自己拧巴，任日子反复焦灼
而我就是行走伤口边缘的盐
离开一次，疼自己一次。一次次给肉身加固一层水泥
后来我成为铁石心肠的木偶
似乎霓虹比灯泡诱人，更多远行者成为它边缘的尘
依附舍不得割开，舍不得回
他说诗和远方，我回答，故土爹娘


2021.8.1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