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赛罕坝和它的机械》

和塞罕坝比

这里所有的树木都是年轻的

这些年纪轻轻的孩子

选择和高原在一起

早早就饱经了风霜

你们在图纸上画出第一台机械的时候

胡子和早春的草一样

而黄沙正摧毁着仅有的绿色

你们这群穿着红绒衣的孩子

开始尝试把红薯的根茎

酿成烧酒

并选择在一棵树活下来后

将它一饮而尽

这些放在库房里的机械

都曾经深深地进入过沙地

它们离开后

油松落叶松白桦树

开始聚集

这片高大的树林

用陡峭的身体

来衬托这里的海拔

却在树顶呈现出平原的姿态

和天空以及大地一样

毫不掩饰地铺陈自己的身体

就是这么寥廓

毫不保留也从不躲闪

就是这么一往情深

把自己变成土壤

并成为高岗

我在一个有风的早晨

路过你的机械厂

它已经变成了小学校

操场上的旗帜完全打开了身体

孩子们已经开始进入校园

她们的动作

忽然间像极了那些机械

深入大地的样子

《风雪里的马蹄坑》

今晚的雪把车辙

以及马蹄的印记掩埋

所有的缝隙都被填满

唯独有一些声音无法遮挡

就像会战的那些日子

100双手把树苗栽进沙土

挖掘和填埋的声音

已经刻录在每一棵落叶松的身体

在它们的年轮里

珍藏着100张面庞

却只有一个心愿

现在雪正在融化

有些细小的松枝

不断落在厚厚的雪上

这是马蹄坑用自己的方式

向岁月致敬

不久，会有一大片柳兰

在林海里绽放

那热烈又内敛的色彩

胜却了所有语言

《前面就是海》

父亲曾告诉我

他年轻的时候在海边工作

浩荡的春风

总是把海里的沙子

吹进他的饭盒

他和伙伴们忙着设计机器

然后交给另一些年轻人

他们正在用松树

把那片沙海填满

这两群年轻人

来自四面八方

他们在风沙和冰雪里

的动作仿佛是一个人

他们歌唱的时候

又仿佛是千万人

从承德向北

海拔抬升到1200米的时候

就到了那片海的岸边

前面就是海

波浪正不停地涌来

60年前的那些脚印

在清澈的海水里

还是那么清晰

《唤起》

从亮兵台、石庙子

到大光顶子山

从几条残根

到孑然傲立的那棵落叶松

山湾子、大唤起记得

阴河、吐力根河也记得

父辈们在荒原上的寻找

全是为了找到“一棵树”

为了找到不可能中的可能

找到它的时候

这个孤独的勇士

已经在荒凉的山坡上

坚守了百年

在寒冷和风暴的进攻下

守住了最后一块阵地

它高傲地站在那里

像一面战旗

手指高高地指向天空

脚下厚厚的松针

就是它指挥的千军万马

在空荡荡的高地上

始终保持着进攻的姿态

如今，在深秋的时候

这里会举行盛大的分列式

所有的目光向北

向着风沙来袭的方向

而在60年后的春天

越来越多的年轻人来到这里

这片高原的最高峰上

除了海拔的编号

更多的是英雄的名字

春潮带雨

绿风荡漾

在这场塞罕坝的英雄会上

轻轻地挥手轻轻地唤

唤起满山飞花

江河尽染

《向祖国告白》

我在海拔1940米的塞罕坝

向亲爱的祖国告白

这座曾经“黄沙遮天日，飞鸟无栖树”的高岭

如今已是莽莽林海

这满目的青山绿水

需要我们站在足够高的角度

才能饱览它的波澜壮阔

我在父亲播撒过汗水的塞罕坝

向亲爱的祖国告白

这一行行，一排排的树啊

是父辈擎起的旗帜，是我们新时代追梦人的分列式！

这里的海拔，加上树的高度，

才是向奋斗者表达敬意的最佳高度

我手握潮湿的种子

和马尾松、白桦树们站在一起

每一声来自林海的涛声

都和我的心跳重合在一起

在这座英雄的高地上

汇成一曲青春的合唱

《等待》

等待，是这个春天发给我们的路牌

我的森林也在等待

积攒了好久好久的水份、色彩

就等你拿起调色板和画笔

先画一株草吧

它头上还顶着泥土

然后画一片苔藓

它们紧紧地拥在一起

再然后，把我的呼喊也画出来

《献身》

春天里的任何声响

我都视之为某种暗示

我听见了树木献身于山峦

江河献身于峡谷

鸟儿献身于天空

一切都高高地举起

甚至飞翔起来

就连尘土

也因为我们的行走

而在半空中闪耀光芒

只有献身给春天的生命

才不会沉重

飞起来

你看，就如满城飞花

我已经把根给了你

把生长的这些岁月给了你

现在，我要把繁花和绿荫也献给你

《塞罕坝上》

阳光从清晨到傍晚

都如微风般洒落在

这片绿色的海上

如果有雷雨

也是那种低声的唤

轻轻的落

这曾是父辈们

在飞沙走石里

为这座高岭发下的愿

望海楼上望不到尽头的林

正排列着，簇拥着

在行进中接受检阅

几十道年轮里

镌刻的不悔青春

此时，成为这天地间最绚丽的色彩

在海拔1940米的高地上

熠熠生辉

清风徐来，这片海发出的回响里

有殷切的叮咛

也有我们的脚步声

当我们把目光投向天空的时候

能够听见

把身影留给大地的时候

也能听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