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2月诗选

不打烊的小酒馆

文/王永

穿过这片空旷才能抵达深邃
春天，充满未解之谜
即使二月走到终点它依然在车水马龙中沉睡
这段距离仿佛是一个乡下孩子踩着枯枝
走到柏油路的城市
低矮屋檐变成望不到边际高楼，胸口
留下压迫痕迹
20点到凌晨，街道一直有人穿过
历经几个朝代更迭
士农工商中只有穷苦行者更适合黑夜
霓虹微弱亮光隐退夜幕
弥漫的劣质酒味儿和划拳声
似乎要把某些谎言灌醉后吐露箴言

2023.2.25


离别滋味

文/王永

黑色摇晃了整夜
一只喜鹊把风啃成无数钉子
清晨麦田的杨树下
一颗蛋黄像太阳一样散发疼痛光芒

铁门无声，关闭那刻
坍塌了半块人生
曾经扛起整座山的父亲
成为我心中无法愈合的碎石块

坟茔再次被伪装，小草代替思念
爬呀，爬呀，五百米距离遥不可及
一朵小黄花歪着脖颈
望了一年又一年

火车在道轨上哭泣，平行的泪水
来自母亲，女儿或儿子
求学，打工，家与远方之间
离别滋味填满了城市乡村

2023.2.23


爱情

文/王永

想起爱情，我如此羞愧
春花，秋月，夏风，冬雪
远不及你纯粹
当曾经少年少女被日子啃噬只剩下干涸
一把颓废钥匙依然能打开散发神圣光芒且锈迹斑斑的锁

2023.2.22


二月二

文/王永

这一天，神兽并没有降临
象征财富的金色鳞片也没有出现
传说来自遥远，或许人间不值得重来
它已拒绝布施恩泽
来不及望天寻觅
祥瑞只不过自己给自己画张大饼
大锤少抡一下
就换不回当天的盐巴
中年男人逐渐减少叩拜苍天，厚土
脚手架扶云直上
每个晃动的农民工心里，都住着一条
不甘平庸巨龙

2023.2.21

雨水后

文/王永

雨水后，阳光点亮东方
天气，晴好
一天假期对它来说不够宿醉
上紧发条的日头还没整理妆容
擦出倒影，锄，锹卯足劲儿要大干一场
脚手架扶云直上，铁锤砸出火花企图燃烧
旷野
相比湿润燥热更懂我
种瓜，种豆，是父母关心的事儿
而我能做的就是在笔记本上写下，第九天
满勤
听说种下思念被想的人就会出现梦中

2023.2.20


雨水

文/王永

你架着马车在昨夜赶来
只为今日应个景儿
春天是按耐不住的兽，每每深夜
便发出吼叫
一只猫咪越过土墙，留下一道残虹
私奔季节举杯独饮会被嘲笑
万物，复苏，年轻人大多去了城市
扛起锄头的父亲，母亲，时常捶着后背发呆
虚空那些湿润被强行压制双眼
熟悉鸟鸣这一刻变得陌生

2023.2.19


声音的梦

文/王永

只有深夜才如此清晰
星子沉浮窗外，替他守护最后一片花园
呼噜此起彼伏仿佛踩在键盘上的月牙
这里允许高音那部分停留
温柔，细腻，不适合简易工棚
男人裸露粗犷，臂膀在白昼曾扛起一个家
当灰尘停止弥漫夕阳被关进山峰
一双拖鞋并没有排列整齐
散落水迹替他洗去思念
啤酒瓶内第三根烟蒂，心有不甘的样子
梦那么近，又那么远

2023.2.18

9米6

文/王永

纠结半生，大多数日子
仰望不着边际的虚空
如何攀爬成为触角试探理由
除了咬牙还有更好方法吗
没有。来不及否定自己
拥挤人群被同类淹没是种危险
一根铁矗立然后抵达太阳需借助翅膀
燥热，灰尘，夹杂几许希望
一次次欺骗自己，高处有麦穗和盐
高楼接近神域，9米6……脚手架无限延伸
一只只蚂蚁一个个摇晃的大象，思念是唯一牵扯的线

2023.2.17

如果这就是爱情

文/王永

如果这就是爱情
我把这颗柔软一分为二
一半给你
另一半留给父母与孩子。抱紧自己
任生活利刃切割最后完整
跳动的心对抗尘世凉薄
最初那些苦涩，被风抽干
春花，秋月，也坠入故乡那条河
包裹莽撞的橘子，学会安静
清晰筋骨，曾经多少次被南墙驯服
如今，一杯茶懂得与尘世和解
俯首，残缺的肉身
最后这几瓣愿意被你吃掉

2023.2.16


独钓寒江

文/王永

弯钩缓慢落下
缝隙中有苍生来去
其实，它已经停留很久了
等待并不是为我
有缘人一一登上彼岸
它似乎仍不肯离开
海河彻夜未眠，浪花击打石桥
苍白凹陷成为抹不去胎痕
杨树迟暮代表心思的毛毛虫拒绝破茧成蝶
苍穹如囚笼再次压低
红砖绿瓦此刻皆为黑色
一只只蠕动的诱饵被宿命丢弃人间

2023.2.15

农民工的情人节

文/王永

沾满灰尘的手指抹了抹，镜片
已多道划痕
眼前明亮了许多。春天已在路上
他们如无处着落麻雀
找不到栖息的枝头
地下三层车库到地面需拐弯，再拐弯
才能走出那段黑暗
掏出手机用衣服背面擦了擦屏幕
五点半，2月14
朋友圈的诗人，忙着海誓山盟
我必须加快脚步，不然饭菜都凉了

2023.2.14

一朵花的高度

文/王永

雪，在昨夜消退
带走你和一个无辜的人
曾经那些叮咛和欢笑，更多是伤痛
一一渗入黄土
让日子扯上爱情
似乎我的磨难还未渡劫，而
忽略油盐酱醋的味道
找不到答案，尘世也拒绝回答
一朵小黄花撑开雨伞，稚嫩扛起所有
孩子，你以后要学会坚强
这个春天，在关上铁门那刻
俯首尘埃的事物需怀一颗慈悲心

2023.2.13

春天正在走远

文/王永

目光延伸，终究没有回头
任脚印消失旷野。雾气，鸟鸣
它们幻化成熟悉身影
如果喊一声，你一定能听到
是谁让春天开满梨花
眼泪在昨夜成为沙粒于是有了唐河
枝头悬挂着去年冬天最后一枚，筋骨
依然被勒住脖颈和双手
一个人从远方走来
这条布满荆棘路途是他用尽半生躲避的陷阱
最后一片雪融化尘世随之吞没
我的世界从此不再有春天

2023.2.12


只言片语

文/王永

一场雪，在春花之前赶来
是谁让尘世的冤屈如此浅白

弥天谎言，一张大口吞噬着仁义，道德
蚂蚁忙着搬运沙粒，雪掩盖了行踪

谁都要离开，抓不住时间的发梢
良药苦口，渴望疾苦的人却没遇见‘良药’

我们都是命运的木偶，明天，甚至每一步
都被无形牵扯。无论遇见还是离别

他们说起正能量，满脸媚笑
铁栏杆后父亲佝偻身影努力挺起光的神圣

柿子树，核桃树，葡萄藤下
母亲望着天空任浅白一层一层化作眼泪

笔锋早已颓废，胸口被凉包裹
雪喘着热气，努力温暖残缺不全的人间

你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这个春天很冷
雪一片片落下，是什么让它如此。忧，愁

曾经也想过，最远的距离。一架铁轨或星空
原来一墙之隔，才是最遥远的

脚步在铁门内停止，曾经熟悉声音
这一刻仿佛跨越千山万水

儿时埋怨父亲的棍棒和责骂
如今多希望他打我的手掌再多些力气

锁，门庭，院落，家。后来
胸口那些胶质逐渐长出红色的铜

2023.2.10

春雪

文/王永

大河之北春花是迟暮的
像小脚老太每一步都包含对日子不舍
步履蹒跚大多急于寻找和丢失
一场雪匆匆赶来
在玉兰害羞之前登临枝头，表达歉意
盖上邮戳的信笺这场洁白如此迅猛
久违让大地痛哭
雪中站立许久的老人
回首间
我看见父亲额头第一缕白发

2023.2.9

通会灯市

文/王永

历史足迹仿佛在这一天，齐聚
涿州
高悬一盏盏岁月的彩灯
那些熟悉烟火味儿
绽放，妖娆

来吧，朋友，让我们举一杯欢迎
且结义的烈酒
效仿刘，关，张，一片桃源
足够换来一片江山
在正月十五这天，干杯

唐，宋，北魏，东汉，车轮上的岁月
在旋转花灯上
仿佛重新演绎。硝烟
被孩子笑语取代
你看他们仰望眼神一定看到和读懂了什么

‘风萧萧兮易水寒’，今夜的风不再带有
壮烈
那手持利剑的侠客被用心放置易水河畔
来涿州吧，朋友
看一看当今的盛宴

城中有城，这里喧嚣和花灯
悬挂鼓楼之上
左鼓右钟，楼高四丈
即使相隔遥远也让你第一眼看到
那闪烁明灯仿佛指引的坐标

建设与奉献，让它岁岁相传
龙灯、狮子、踩高跷……
登楼，远眺长街，龙飞，凤舞
历史用来传承和发扬，你，我
一代代涿州人

“春风初到月初圆，不夜城中沸管弦，万盏灯光双塔影，一时辉映鼓楼前”
从前人手中接下历史文书，摁下
我们的手印
这无声契约隐藏在灯火里。点亮，照耀

2023.2.8


风，自有出处

文/王永

傍晚，天空被蒙上一层土灰
整个人间也变得暗淡
这是元宵节第二天，花灯在昨夜
熄灭后再没醒来
仿佛丢失的羊群消失某个山岗
这个冬季充满变数，比如悬挂的人
被一片红色淹没
这让我想起‘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旗帜曾经被认为硬骨头
蝼蚁各安天命收回对宿命试探触角
风，自有出处
引线在漏洞的二月随时点燃一场**

2023.2.6


重要节日

文/王永

这是一个重要节日
警灯闪烁像是某种暗语
村口大喇叭反复播报
‘严禁正月十六烤柏灵枝火’的传统
违者拘留，罚款
夜空变得安静，最后一个孔明灯消失在昨天
听说南方还没有此禁令
年，仿佛被掐掉尾巴沉寂黑色
关门，上锁，做个哑巴
梦里烟花绚烂
你看闪烁的它们多像一个笑话

2023.2.6


元宵节

文/王永

今夜，窗子没有打开
月亮被太多人借去表达
这个日子被辜负是一种罪
烟火璀璨却带不走凉意
北方又要降温了
随着天气预报想起南方
儿子煮的元宵，刷锅，洗碗
老王家男人从小学会担当
难得清闲，思绪像礼花离弦
没有吃这象征团圆之物
妻子在快餐店打工
而我的母亲，父亲也会和我一样
猜透白炽灯下的谜语

2023.2.5


立春伊人之眉

文/王永

这一觉感觉好长
嘴唇上的笑，慵懒不愿离去
一定是个好梦
风掀开窗帘迫不及待要告诉他们
侧身还留在去年那个冬季
不觉间暖扑面而来
因为你，上天送来整个春天
看花香弥漫犹如你的名字伊人之眉
玉兰，蔷薇
远不及一个孩子让人心生欢喜

2023.2.4


冬去，春来（组诗）

文/王永

〈一〉
玉兰捻亮灯盏，当墨指含香
我诧异这段寒冷被一颗蕾终结
久居深巷或许不是因为凉
夹杂冰刀的蜚语更容易刺透无辜
炮火，鞋带，随时终结一个姓氏和国家
做个看客吧，我无权用嘴巴去描述
你，让二月叠加演绎
那些丢失亲人的伤口被反复撒上两次盐
留给它愈合花朵推迟献祭良药
风偶尔带来坏消息
善良的种子没忘记发芽

注：玉兰捻亮灯盏来自墨指含香的诗句
〈二〉
这是我想象中样子
黝黑脸庞才是众生面目
瓦罐承受百年风雨依然散发光亮
只因这里的烟火大多来自善良供奉
除了鸟鸣，经文只在椽木间环绕
一觉醒来春比我先抵达菩萨面前
那第一缕清香，是你点燃
冬去。春来，我猜，你一直没有离开
只是藏了起来
在雪花，在一粒石子眉毛上
阳光倾斜，你打坐的样子像极了我的归宿
〈三〉
阳光停留45°
抬头两片唇正好重合
圆，或许就是缘分和爱最初样子
一杯茶炊烟袅袅，此刻
暖，会停留久一点
消散是明天的事儿，暂且
不用多想
玉兰花经历昨夜萌生“开”意
对你，多一个字就是亵渎
风送走浅白，一把箭撕开春天的门
堤岸，柳絮……
梦如此慵懒只因你的停留忘记喊我苏醒
〈四〉
草芽是新的
遗落田野那棵菜根也长出嫩绿
鱼，虾，让二月再次泛起白泡泡
最后一块浮冰被盖上邮戳
送去下个远方
矗立堤岸，这首诗开始落笔
做第一朵春花是危险的，奋不顾身
让人想起爱情
赤裸对抗寒冷是时候倾巢出动了
失去束缚的我们被安上翅膀
〈五〉
石块一到晚上就会滚落
一个接一个
大多被磨掉棱角
我承认父亲的胸口，藏着不止一座大山
从爷爷奶奶，到母亲，妹妹和我
都暗含石的属性
日积，月累，把父亲压出佝偻
你听，那些鼾
深夜父亲才舍得把它们释放出来
喘息的路上伴着咳嗽
雷声引来春雨，整个房间仿佛被洗礼
清晨一切变得安静
以后我们都不在了只有明月还在窗外小树上挂着

2023.2.3


就这样结束了

文/王永

沉默许久……翻江倒海在这一刻需要平复愤怒
望着天，眼泪终究没有掉下
或许结局是你我意料中的样子
红口，白牙，被众生演绎出不同版本
就这样结束了，善良的人心生怀疑
却不得不咽下那如利刃般的唾液
灼热在胸口奔流，相对昨天
阳光更加暗淡
春天像裹紧谎言的石头，迟迟不肯露出真相
一根鞋带，一棵树，一颗头颅，一百多斤的身体
悬挂106天
你们的信誓旦旦让反驳如此无力
月光宝盒在哪里
如果时光倒流般若波罗密

2023.2.2


摇晃影子悬挂赤裸的人间

文/王永

风，又刮了整夜
让刚解冻的冰再次寒冷
它企图掩盖什么，尖锐
一次次刺痛柔软
旁观者清，当局者迷
大多数蚂蚁已忙着搬运沙粒
留下倔强的种子等待奇迹
太阳仿佛受尽委屈，欲言又止
嘴巴闭久了我们都成为聋哑囚徒
这个春天谁也不会想到一棵树承担下所有
罪恶
摇晃影子悬挂赤裸的人间

2023.2.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