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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景
发表于: 2018-12-26 12:18:37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高有鹏 于 2018-12-27 04:41 编辑

●古诗十九首开启了一个伟大的传统,而新汉诗是我们对于新诗百年的继往开来的期许。
●我们在这里推出“新汉诗十九首”栏目,每个诗人选自己最有代表性的19首作品,在这里展示。
●在诗人个人,算是一个代表作的集结,在于本栏目,我们希望这个栏目成为一个诗人的经典之作展览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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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期诗人:去影
作者简介:去影,原名孟俊,1981年出生在古尔班通古特沙漠边缘名叫沙门子的村庄。新疆作协会员。

01【演奏死亡】

交响乐团在砍一棵树   小提琴边缘睡着一个女人
一小块天鹅绒背后枝条在晃动
杀人的人穿好衣服    从这一端到另一端亲吻你后背上的黑色长发
死去的人站起来  吃饭  穿衣  生孩子   没完没了的工作
她说    这样就不会死了

电锯穿过脂粉    穿过我和旁边的篱笆   首先请保持葬曲的纯洁
不要发出任何声音   让祈祷声在秋天变得丰满并怀孕    这是设计好的铭文
上面写着  我爱我的肉体和生命   我更爱死神    然后用片刀将火的吸纳者杀死
死亡有舒缓的脚步    抱着你  吞食你的骨头  细胞和手指甲
即使幽禁过我的双乳  也不能使我对你的好感消失
今夜   你是幸福的婴儿    在羊水里慢慢睁开眼睛

生命只是一个停顿    之后暴力和死亡占领了墓地
我很乐意  赤足踩在炭火上    只有这样你才可以接纳我    接纳一个小提琴手不洁的灵魂

交响乐再次响起   死去的人在窗外站着    拖着长长的尾巴不声不响


02【假面舞会】

左跨一步就有踩着裙摆的危险
紫色的,金子的,燃烧的心悬在半空
气流从侧面扶着你的后背,像河水抚过你的大腿深处

假面后的眼睛,如午夜闪烁的幽灵,站在城中的过桥上逐个转动场景
披斗篷的人先倒下,跟着颁布禁止假面的通告:禁止进入女修道院,禁止密会情人以及躲避仇人追杀
只允许自由呼吸,只允许做小人物,一个假面画家的黄昏,一只红舞鞋

是伯爵亦是乞丐,是处女站在高墙之上,让所有的欢颜黯然失色
此刻,你需要一个灵魂的出口封锁道路,淹没仇恨、爱和无缘无故


03【涂鸦】

似转非转的机械装置  从里面传出女人的歌声
由小到大  触及奥斯陆的黑盒子倒向一边
从一开始你就认为人不重要  过去与未来都是谎言
失重或是自由落体  只是一个金色的苹果落在地上

你的梦出现故障、磨损、破碎  你要赶紧醒来
保持构思与错觉一直延续  一架没有意义的机器潜行

总有人在墙角等着什么  却等不到
你的血脉贲张  你的剧本散失  你的咏叹调在雨水中苍凉
你的每一次放纵都精致到合乎分寸

04【白色的金子】

花朵沿着手指  云雾和鲜血  
第一朵盛开的耳朵   这么多歌声从远处
从狱友的嗓子里传出   慢慢浸润年迈的冬天

杀人的人在弹钢琴   杀人的人是女人  
仇恨从一开始  从雕塑间慢慢散发出来
这是监狱   这是再次净化我身体的地方
如果可以让我复仇
请让我祈祷    一个人的冬天遥着尾巴

在别人大限到来的时候
微笑并为她祝福    这是对抗死亡的斗争
从血开始而直到宁静为止
耻辱或是快乐从隐秘的内心到达隐私
到达圣体
到达一副银质雕塑的内部

从一个走廊到另一个
你吃到凶手做的蛋糕   一个绿色的夜晚
从孩子的后背悄悄升起

在草原上在灿烂的太阳下面
妈妈    你的妈妈来找你
妈妈有美丽的灵魂    沉睡在夜晚
死亡有舒缓的心跳

精致的杀人武器是手枪或是石块
剪刀或是一把菜刀   都需要纯白的刃口
杀人的人需要付出代价  付出坐姿的晃动
付出青春    爱情或是长久的忍耐

看见陌生人就微笑  
看见精致的饰品就想到杀人

我们穿好塑料衣服   带好手套   决定先后顺序
去杀一个仇人   这个被绑起来的男人颤抖着
被斧头 手枪  剪刀所杀死
我们在尸体前面留影    在夜色里为她准备坟墓
在他完整的脸上    镜子留下手枪的呻吟

之后   我们吃心形蛋糕   喝酒庆祝
雪花在夜色里美丽如盐粒  美丽如女儿
在不远的地方   有爱情等待着
这些白金的光一直照到远方


05【死亡只是符号】

你被一种熟悉的声音吸引
一位老人的睡眠被打扰
或者一只绵羊从院子里走过

你看见白色的裙子   看见再次入睡的老人
这是神圣的时刻
歌声被铁轨打断   烟雾散去  歌声散去
平民窟里的早晨和夜晚

吉他声包裹着你    舞蹈托举着你
一个瞬间在你扭动的腰肢上绽放
所有人都要死去    死亡只是符号

镜子里的永逝将恒久  
我的死亡仅仅是死亡
夜晚的卡门   你紧身衣上的水晶
带血的牺牲在院落中央看见一切

俗世或是看不见的重生
卡门不怕死亡
这是最后的婚礼

妈妈看不见你的眼睛    妈妈在哪里
贫民窟的早晨一场谋杀案正在进行


06【天葬】

太阳无法做出任何承诺
最终还是将我们遗弃

即使哭泣也无济于事

天葬师  你这死神的仆人和爱神的天使
请用刀  斧头  秃鹫和嘴
将我的尸体一块块切开
一块送给大地   一块送给高山   另一块留给诸神
其它的去喂养秃鹫
让它们将高原打扫干净  

儿子   你在远处哭泣
儿子   你知道哭泣也无济于事
我会看着你生育、衰老和死亡
儿子   你看看这干净的高原   多像你母亲光滑的后背

你可能争取过一粒麦子  一节肩胛骨和一皮囊水
你也可能和死神争夺过命和秋天冰冷的额头
这是注定要失败的

太阳无法做出任何承诺
最终还是将我们遗弃


07【冬天是一堵四面透风的墙】

冬天是一堵四面透风的墙
蚂蚁、饥荒、战争和菜窖里的大白菜,各得其所
气氛毫无缓和的迹象,一个男人和小旅馆遭遇一把匕首
匕首渴望突然奔涌的血

万物变得极易脆折,钢筋和欲望一起变得不再可靠
取暖是一片雪花,始终挂在半空
你伸手触摸到的,锁、菜篮子和一条金鱼的尾巴
依然没有疆域和户口

夜晚轻柔的呼吸覆盖面色苍白的死亡
你和破罐子的爱情只能无疾而终


08【碎 光】

搬运水流的骨头咬你
如手的滑动轻啮你的唇  小腿和碧绿的草原

风总吹在前面  摇摆着窗帘
是一束光泄露了你的秘密  一颗一颗张开  你的碎银子在床底下藏着
在象形文字底部   没有诡计  没有噪音  没有杀人如麻
这样   小心翼翼对一头狮子  对一个男人说话  养育他长大、死亡、周而复始
甚至可以这样   龙  虾米  可以一起亲吻你  
在小巷尽头  那个谣言传来的地方   一只扇动着的翅膀投下阴影
在猎手眼里  只有猎物   他需要游戏   保持做人的屈辱与忍耐

黑色的枝桠  噪音伴着狗叫声穿过不安的城市
也许你想在这里待得久一点   甚至不惜在这里留下汗水、头发、皮屑
真实    过于平展而没有曲线的美丽   远不如在你脑中停留过的一个邪念想起来有意思
凭空的诱饵  刀  碎银子  光  一起充斥在氧化史里   休想坐着荷叶逃脱诱惑
伤口如你的信仰  大小适中   随时可以调整深度  如果需要还可以加些云南白药
需要忘记一些事情  好让这些脆弱的人继续活下去
真相永远不为人所知   真相隐藏在已经进化了的脚掌上  随时贴着地面以便让你觉得踏实

浇湿身体  站在阳台上  还没等水珠落在地上  就急不可耐的脱裤子   一个精神不洁者的下午
用假象和荷马交谈   告诉他关于神性和大海的颜色   荷马用阴影遮盖历史  他却如一个骨架站在民歌手
的嘴里传诵
在石头上狩猎 播撒种子  那些痕迹摸着石头涉水而来
石头将我们引向黑暗
碎光如你的碎银子  被反复践踏又被反复亲吻  

妹妹有一根红头绳   美丽又危险

09【黑衣人的旗袍光】

楼梯口悬挂着旗袍  露出月牙般晶亮的肌肤
你不能碰  水珠落在嘴唇上被咬破  你不能动  如果隔着空气受孕
你就得捆住双手向她父亲认罪

圣托里尼的呼吸是蓝色的  岛上的村上春树一夜之间杀身成仁
一叶之间  耶稣和穆罕默德握手言和
坐在二道桥谈笑风生  喝一种叫格瓦斯的饮料  
我们为什么不呢

楼梯口悬挂着旗袍  急促的呼吸在一点一点靠近
这和其他人无关   黑衣人的夜晚特别漫长
如一本手抄本佛经的诵读  无始无终

破晓时分  要不我们做些高兴的事情?


10【两个美丽的姐妹】

两个黑衣人穿过走廊
远远的走廊里     我小心的来回
避免一些命定的灾祸
再也无法忍受  雪片从蓝色的玻璃上飘落一次

两个美丽的姐妹    沉静在美丽之中
在每一次的颤粟里美就被再次升华
继续漂泊的想象    是第一次带来的童年幻影
你不能误会这种感觉甚至感到羞辱
那些禁忌与快乐是相伴而生的
有些时候我们试图把世界分辨    当再次尝试的时候
那些街道就曲直难定   

是会有一些即兴的表演
获得掌声    都等不到幕间休息
你的朋友一个又一个离开你
即使你没有别的方式再次开始
是谁淹没在冗长的等待之中
在还没有听见你的喘息之前  就有很多人围拢过来
看见你兴奋而疲惫的样子
晶莹的水晶放在手里     想起过去

母亲呵护过每一个女儿   
走过漫长的旱季   
当我看见你深深的忧郁   阳光落在镂空的窗口
有巨大的空白  陷落在迷人的领口旁边
唤醒场景   唤醒影象   唤醒深夜敲门的声音
我试图获得秘密   在没有人注意的时候
有另外一个我是我潜在的搭档     慢慢游移在橘黄的灯光下
穿着考究的侍者   听见柔弱的喘息  经过发梢
感觉到前所未有的矜持   
还是有人忐忑不安

谁睡在白色的水中不能自拔    你小心的接近我们的想要的快乐
即使有人不断的阻挠你    你也坚持着
和不相信神和禁忌的人握手   并把他们推下窗户

这两个美丽的姐妹
此刻只有我体会到她们的快乐
那高大的酒器    在旁边不停的感受来自她们内心的欢愉
穿着考究的侍者坐在旁边  惊扰我们即将获得的憧憬
在你的眼神里有你不断生长着的欲望
我们在接近天使的地方站住     
在第五个路口转弯有歌声和火焰
两个黑衣人依然尾随而至   在门口看见屋里灿烂的雪花落下

只有旁观者  冷静的看着发生的一切   
试图看见人性  看见清晨
看见真实和没有任何禁忌的死亡

被拯救的溺水者   过着粗糙的生活
湿淋淋的再次获得拥抱
不能有人监视隐秘的爱人
那些蓝色的魔鬼   在获得血液之前
不会攻击他们深爱的人
邪恶占据了我    带着钥匙揭开红色的隐秘物
山谷上空飘过黑色的衣裙
只有病态的说谎者
才在夜里不断听到耳语

欢畅的雨水   浸湿长长的头发
你安静下来进入睡眠
有人拉着我们的手   做出明确的指引  
走廊上有脚步声传来  越来越近
我们却陷如恐慌  沿途看见花朵盛开    颤粟着盛开在某一刻
盛开在不可理解的寂静里
只有神秘的爱抚忘记这一切

放开我
在我掉入深渊的时候   请放弃我
他们在那个巨大的蓝色沙漠
只是没有边界的地狱
他们用坚硬的棍子打折我的腿   我的肋骨
只有邻居给我温暖的水喝
你们在旁边看    迷失在小小的阴影里
你们都在避免那个与死亡交界的地方
握住我的手     我们一起消失
在光影里
总有人在远远的地方看着你

11【活着多么奢侈】

鬼跨大步   跳方格子
不落下树叶
看一切匆忙    没有时间晒太阳
我属刀   空空一划
上了当   错过时节   浅唱
戴黑色的贝蕾帽   半夜回家
有人打情骂俏    沿途三公里山很高
等人醒来  还要考试
被人折磨
说有个房子   
住一个人  嫌大
公共汽车排很长的队
风声紧  吻过就放
在路上徘徊     无所事事
夜莺和柳条大声叫
水波红   水波蓝
颜色一路赶一路出洋相
四个塑料小兵    唱秦腔
左边的树倒了    失去了小儿子
不许说话   不许做事    不许爱人
危险  危险  危险
就苦等一艘安全的小船
地震闪着腰    迈小碎步
你小时候好看  没有长出黄头发
说走就走   安排过夜
扬鞭骑马   送水过桥
都乱
四方桌子流泪
被憋的不喘气
你赶着输氧   亦步亦趋
大红萝卜   没有心
等小刀割脉   情爱录在边上
十里星光    照着瘦墙
故事没有完
完就完了
活着多么奢侈



12【死亡如此密集】

死亡如此密集,带着狡黠的微笑
轻抚我的头发、嘴唇、胸部和臂弯
如荒野中的一只蚂蚁在搬运食物

我知道要去的地方布满恐惧和绝望
我知道要去的地方开满鲜花
一壶酒刚刚烧热,你坐在我对面,刚洗过牛奶浴的样子
一把斧头悬在房梁上,轻轻摇晃
然后,墓地上升起烟雾,你像女人和鸽子一样看着我,心中充满渴望

三轮车就停在旁边,你拿着花名册点名,没有任何人回应
你命令骨骼站起来,这得大声一点
你命令骨骼吃饭、睡觉、走路。这得向左移动一寸,并保持微笑的口型
你命令骨骼学会奸诈、阴险与厚颜无耻,他们立刻站起来,大声附和
最前面的骨骼有一口好牙,排列的很整齐,犹如很少用到的几何学

从来没有死亡,从来没有生命
从来没有道路、没有河流、没有房屋和爱情
你不要走,请你像第一次见我时那么害羞

13【谣】

暴风中心,犹如胎动不可预测又岌岌可危
口衔海水, 滴,滴,滴

大树小树一块叫,妈妈爸爸一块笑
城内城外一片纷乱,卖鱼的先生在广场中央执鱼而歌
歌中阳光明媚,草木葱郁,政通人和,贩夫走卒在做一个孔明灯
打,打,打,打死他,口涎海水,滴 ,滴,滴,滴

这时,蒙面人走过市政厅

被打倒的人身负重伤,围殴者做鸟兽散,一个两个跑,跳上一架破旧的马车
扬长而去  
不能放过打人者,不能放过岛寇,不能放过每一个举过手的人
风暴向四面扩散,暴风过处,歌声飘渺,所有人席地盘坐,口中祝祈之声不绝于耳
一老者身披长袍,面容安静,忽扛起一旗帜掷向风眼
风暴露出痛苦之状,抖动着,抖动着,忽又升高,老者说:“尘归尘土归土。”
瞬时,大风停住,树叶,衣服,美人凌空徐徐降落
所有人围着美人看,美人面露惊恐之色,之后,修整衣服,画好妆容,跳起舞来
这美人之夫看到,大喊,打,打,打,打死她
美人舞步凌乱,应声倒地

这时,蒙面人穿过小巷,手中拿着一件雨衣

卖鱼的先生收拾行装,抛弃大盆中的锦鲤,到城外寻一山洞,就此住下
锦鲤互相耳语,吐着泡泡,三个两个说笑话,苟且度日
卖鱼的先生闲来无事,写了本《中国现代文学史》,流传于世
书中极尽赞美之词,我党我军如何智慧英勇云云
天下雨的时候,字都是黑色的

这时,蒙面人在广场给美人穿上雨衣,抱起美人,走了


14【蛮荒组诗】

01◆为什么盲目的从树上跳下来

你的翅膀还没有长成
带着尾巴和坚硬的微笑
抱着茎块和蚂蚁的前肢
为什么盲目的从树上跳下来
天眩晕着接受你
违背天条的人   罚他长出手指
离开地面  学会羞耻     
学会杀戮
让跳下来的人   从此痛苦
孕着流水的光芒   打碎石头
吃下惊恐和漫长的夜晚
你战战兢兢    抱着妈妈

02◆秘密花园

草原上牧草的小腰
蓝色的小腰   在空旷的阴影里
显露皮肤和淡淡的绒毛
不需要禁忌   任何一个花冠
任何一块土地  
任何一棵倒伏的树上
都看见乳房和落叶
都可以看见亢奋影子  和巨大的原始胭脂
你睡在干净的水银上面
绿色的光覆盖一切  
果实掰开的手被你发现

03◆黑暗的光芒

装满水的陶罐在房梁上
蓝星石的睡眠
你是族长的威严和特权
请不要把火挪到左边
甚至在我们跳乐舞的时候打盹
干燥的羊皮被敲的急噪
此时   我们一起拿起第二根肋骨
开始挥舞   做整齐划一的笨拙动作
飞出去  或是停在半空
一起等蓝星石喷出火光
你滚烫的手接近弯曲的时间  
四面八方的蒙面人聚集在一起密语
大块的黑色云朵遮掩天空
巫师召唤神灵一起参加乐舞
只要听见祭品吼
你就疯狂起来   头顶的羽毛和风浮在半空
灵魂的寄居者奇怪的抚摩你的头发
你摇摆的身体在颤动中慢慢平静
呼嗨   呼嗨   呼嗨
强壮阴影的身体    带着迷惑的尾巴和下摆
那些雪鸡的领域
即使是闪烁的雷电   此刻都被迫远离这场狂欢  
黑暗中发光的叶片   围拢在边缘
围拢在血腥和迷狂的边缘
呦  呦  呦
所有的裂缝都融合在一起
都露出可爱的面容
野兽的头骨慢慢移动
河水撕咬那里可能潜伏着的灵魂
呦  呦  呦
族长  请熄灭蓝星石
草原和草原上惶恐的北山羊
都接受这漫长的忧伤
蒙面人各自返回家中
脱掉黑色的兽皮  抱过孩子去火塘边取暖
无事一样
暗杀者谨慎的放下石锛
跳进草丛
毁灭在下一次
所有的山脉和河流都得到安慰
北斗倾斜    天边一缕白鹇
东方隐忍着黑暗的火苗
慢慢被蓝星石吸引
呦  呦  呦
向祭品撒下荞麦种和鹿血
干羊皮的声音顿时停止
寂静  死一般的寂静
只有族长的手上冒着青烟   滋滋作响
水波照着进进出出的异族人

04◆石斧和环首小刀

那些坚硬的冷血人总是不发一言
就象处女的草针
静默在草裙旁边  
这把石斧已经能够杀过雪豹和高大的骆驼
我把它送给你   换来清水和族长的一块羊骨
你不要在掩盖你的脚
把那些讨厌的蔷薇挪开
即使没有羽翎和树叶
也一样会从水中浮起
看见你高耸的乳房
猎手总是讥笑我的火塘
总有一天我会带着环首小刀
去刺杀族长  巫师  和你的父亲
他们奖赏给我的北山羊
我把它放生   甚至让猎犬把它赶到安全的草场
蒙面人和暗杀者
每天晚上都敲我的石门
只为了窥见斧头的刃口
请接受   我把刻有太阳和火焰的刀送给你
羊下山了  
你的马失踪在卫兵旁边
你洞若烟火  钻进我的石屋
部落不灭  石斧睡着
火焰烧过这欲望之地

05◆赭红色印记

接着   又一个倒在车轮边上
无助的母亲涂红所有的容器
等待熄灭    等待这片即将荒废的草原
那个秘密指向幽深的记忆
伴随着惊恐出生的孩子   带着血和脐带
是石头是鱼还是隐匿的蛇
给我们带来生命
果实  草根和马鹿的肉都不能使你的腹部隆起
这么长久的困惑
甚至比部落的灰土更像烟火
最会生殖的女人
睡在可汗的庭帐   她是最美丽的女人
大脚和随时伴随着的呻吟一起
藏在羊圈里使人不得而知
竭力想画下这一切
椭圆的赭红色印记
出生或者死亡   所有的秘密
都来源于最初的欲望
你不知道吗


06◆太阳部落

你撒下麦种   盖好房子
围着火塘
背弃了太阳的人和屈服于粮食的人  
是我们的敌人
只需要等待可汗的令箭
我们就联合欧罗巴人 吐火罗人和塞种人
杀向未知的远方
举起刀劈向粮仓   烧毁羊圈
杀死马匹或者抢走女人
他们的女人使我着迷
有白色的皮肤   蓝色的眼睛
从此你欢欣鼓舞
请按太阳的仪式宰伤牛羊
流下的血   喂养待哺的婴儿
你听见可汗的王庭里杀人的声音
你听见女人呻吟的声音  酒和舞蹈被埋进灰烬
在转场的季节里    你恼羞成怒
披着烽火的羊皮走在洁白的雪原
我们称兄道弟   相安无事
你妹妹在我的床上掐我的脖子
并口口声声说这是游戏
火的部落  太阳的部落
野蛮的箭石和丰满的女人
请靠山住下   请在湖中撒下鱼网
风在时间的桥梁上腐朽
旗帜上狼的探出脑袋




07◆孤独的王
1
一次迁徙就是一次灾难
我们找不到留下的理由
也找不到前进的方向
困顿
我们的羊群
死在那个黎明之后
女人的微笑
是我们唯一的慰籍
女人
一个个盛开
献给夜的幽灵
男人 在悲愤的火焰里
焚烧 月光柔和
照在骸骨上 发出凄寒的光芒
骨头很美 是我死去女人的微笑
在某个夜晚复活
火热的嘴唇 撕裂我的酒器
我活着还是死去 对谁都没有意义
白马 我圣洁的女人
远离我吧 远离我空洞的生活
我破碎的狼旗
这一刻或是下一刻
将成为你的尸布
我躲在王庭里 消耗上帝对我的垂怜
我的宝剑 我的名字
在阳光下腐朽 连同我的骨头一起化为乌有
时间一点一点老去
王一点一点死去
羊羔长起来 羊群大起来
天是血色的 母羊在哪一刻分娩
王庭周围 不再有我的卫士
我的王冠 是我虚弱的明证
我不把我的王冠戴在头顶上
我不把我的虚伪戴在头顶上
我走过草地 走过王的领地
走过羊粪聚集的部落
奶香 幽灵和我结伴而行


2

风里的消息
带着青草远行
顺风而去 逆风而上
青草青青 梦里的小花
开在风的手指上 悄无声息
悄无声息
是草原的牛羊
沉睡的沙门子
睡在被世界遗忘的肩膀上
沙门子 遥远而又孤独
遥远而又孤独
沙枣花香植入我家的祖坟
幡旗飘飘 是我祖辈的荒凉
阳光吹诵无助的忧伤
反复被记起的是祖父的胡须 纯洁感伤


3
我需要一场战争
一场保卫领土和女人的战争
散落在四周的我的部族
都将回到我的身边
我的子嗣都将以我的宝剑为荣
血液 王族的血液 高贵的血液
将亲吻我部落里的每一棵小草
让所有的露珠都睁开眼睛
看见血红的太阳
让他们感到温暖和狂野的快乐
那些蓝色的河流 流向无垠的远方
我们的战马
在每一条河里饮水
储蓄下一次征战的粮食 我们出发
带上剑带上香草还有手里紧握的阳光
我的士兵
我美丽的女人 可能都会在战争中死去
如果需要
思念是对我最大的刑罚
唯独在月光如水的夜里
我的眼睛里才有一匹白色的马


8掠夺

你是我抢来的新娘   
小虎牙和敷冰的长睫毛
在你家的门口    蓝色的光
曾经的火在秋天  你的小草鞋挂着露水

你的父亲   那个高大的男人
我必须打败他   或者在他的庭帐外面
在众人的面前
用我的木剑寻找他的血液

即使在篝火闪亮的夜晚  
等待风从另一个方向吹来
我就冲过去   拉着你的手跑
你是否可以向左边移动

我没有骨器也没有扇贝
只有浑身的力气  我不能给你父亲任何彩礼
就背着你翻过狭窄的隘口

你想你的母亲   却不知道是哪一个
不会是睡在你父亲帐内的年轻女人

你是个美丽的女人
生下遍地的孩子
我盖很高的围墙和封闭的大门
绝不让我们的女儿被人抢走

儿子   你为什么还不拉开弓箭呢


9你让我去哪里


他们可以折磨我    打断我的骨头
甚至杀了我
他们只能得到我的尸体
而不是我的屈服

马蹄踏过我的身体  踏过我妻子的身体
甚至纺织机
鸟从桥下飞出
你睡在我的肩头

你看见投枪   看见火红的太阳和血
你听见呼叫和儿子的啼哭
绝望是一只白色面具

多年以来   安慰和牢房
火把和残杀都停留在部落的水面
雨中祈祷的人们将不被审判

只有纺织保持我的贫穷
制盐保持我的高贵
只有爱可以得胜


10屠夫

想起了什么  
又举起斧头

蓝色的泳池容不下更多人
往左边一点    让树长出叶子再打
天一闪一闪和昨天一样

很多次想到墓地   光滑的臀部和骨头
这与早晨无关   
马背上有人掉下来   马镫死去之前是爷爷的额头

啄木鸟咬字咬得你心疼
请放手    我只喝清水
妄图颠覆的人站在岸上
正在看我们的笑话

改变风是徒劳的
同时爱也是徒劳的



15【把他交给船上等待的陌生人】

漂在海上的叶子   海水一样咸涩的叶子
父亲的肩膀是最后的树枝
能搭救吹奏小号的人

毫无征兆的起雾了   如白色刀片切断视野
是舞蹈保持了土地的宁静
陌生人寻找声影  
带走声音的人有一双忧郁的眼睛

生命无限
做梦的人不仅叼着烟斗
我们是黑暗中的木头    悬梯上我的生日葬身大海  

废弃的船舱里飞过鸽子   面对关上的大门
你的无助不仅停留在一架马车上
世界是一艘船  哭声从船头传到大海



16【一匹马的疲惫就是整个世界的疲惫】

戴着面具的舞者    在舞台中央挣扎
那缓慢的手臂种在疾病的大地上
当精灵出现在你的背后  白色羽毛就会拿着马鞭追赶你的幸福

马镫上的爱情   被托举至纯洁的头顶
黑色的马匹    黑色的闪电劈开天空
鼓  敲打着你的心脏
鼓声所叙述的一切
都从骨头里来  从长辫子和微弱的蝉翼里来
从柔软的手指和裙摆中来
你所遇见的未来
是一位老者双手合十  进入一滴水的瞬间

长发是一个危险的信号    垂在这边和那边之间
所有的病态美学都被承认  
并在掌声中低下眼睑

请蒙古包站立
让粉嫩的少女开放
之前夜是蓝色的    之后夜是皮袄里的一支火苗
一匹马的疲惫就是整个世界的疲惫


17【谦卑】

没有一个窗口可以落进雨
我从这里跳下去
不遮掩任何人的光

是与非的交界处是精致的暗盒
枉被爱过的树在雨中咳血

18【自己丢掉】

     长久以来  路都没有尽头
题记   

没有目的     没有方向的在大地上行走
废弃的河床伸开十个苍茫的手指
在暮色里一些鬼魅发出轻微的笑声

粗砺的泥土不能清洗灰暗的河水
清脆断裂的声音来自一块石头内部
火焰喷发   岩浆沿着睫毛奔腾而下
石蕊开遍整个天空
端坐在乱石中一言不发的是那些远行的人
手握残破的羊皮经卷
一路向西

西边有清澈的水   清澈的眼睛
坚硬的石头里的火花
随时都会流出清泉
哪怕拖着那条废腿
也要找到可以朝觐的殿堂

在火焰盛开的夜晚
上演上古的舞蹈    狂欢开始以后
只有三个人愿意焚烧自己
愿意在黑暗和光明之间寻找第三条通道

沉寂下来    继续向西
向着堆满荒芜的河床流下晶莹的盐粒
西风一路呜咽   
在石头的胎记上诵读秘语

那些冰冷的石头
那些坚硬的石头
那些冷漠的石头
如同玛纳斯河的孤寂
如同我们久攻不下的面具

19【在别人的祈祷声里我更觉孤独】

有一些珍贵的神器
被慢慢的撕裂    如心落下
有弓箭和凶悍的公牛四处出没
蝴蝶花纹的暗器击中你  不要慌张
说出爱     就安然倒下

丧失听觉   
颂诗就在此刻响起
在别人的祈祷声里我更觉孤独
无数唯美的瞬间在幕间不断回放
有人骑着马从远方来看你
怀里揣着光洁的匕首
之后就在夜里听见惨叫
听见孩子出生  听见阔大的原野上
一盏马灯的光芒

不是谁都可以伸出手
在清晨迎接血液从手心穿过
留下与粉红有关的信签
在幽暗的走廊尽头   最后一次抱起你
白色的长裙落在地上
多像昨天亲吻你时河边的白鹭

不再有人再穿越四季
在干涸的河床上    寻觅一枝沙漠花





诗友对去影诗歌的评论:

由减法到加法——浅说去影的诗歌创作
                 
作者 杨钊
由减法到加法,从抒怀到状态,这大概是去影诗歌创作的嬗变理路。言其大概,是表明处于写作上升期的青年诗人自身的殊事难料、多种可能与选择、以及我们当下的价值期待等,都未必能真正切入诗人的全部感知现场。我想去影会同意我的比设,他放弃了一劳永逸的诗歌观点,走向更新的持续探赜,以期进入不同以往的抒写境地,从多个层面来克服个体经验的狭促。最终他确实做到了,他给以往纯粹的骨干添上了现实思辨的血肉,增加了独特的在场语感。然而我也珍视他以往的天才创造,这喻示了诗人的良好的直觉,其中与生俱来的禀赋代表了他最初表现事物的方式。
并不是说,作为写作观的两方面理路孰优孰劣的问题,我们应该警惕那些强调表现唯一性的虚妄说辞,他们就像来路不明的蒙面人一般干扰本已混乱不堪的诗学秩序,而对诗志的传统功能提供不了任何建设性意见。从这点讲,我有理由认为去影是一个成长型天才。我们解读到去影的早期诗歌,如《第五病室》、《不再有美除了你》、《放小白兔出来在草地上》、《戈壁是老迈的水手》、《杏花村》,以及沙门子系列组诗,这个题单甚至可以开列到他的处女作,就会被诗人的真诚、唯美、空灵、怜悯、幻灭、孤独凡此种种表达所感动,在光怪陆离的生活幻象中,指引我们触及世界“易碎的本质”。作为“第二行动”的情感语言,诗人正是用它准确传递出了偶然的遭际或不确定事态,使阅读者对当前境遇达成某种反观,并要求他们在现实中寻找到个人的归位。针对此类情状,去影在他的诗中保持着异常的唯美的对于痛苦的关注,他能把痛感描写成轻盈、透明和存在的可知经验,而避开它的沉重的本体性,这不能不说是有关痛苦艺术的虚设构造,也可看做是去影诗歌区别于他人的特性之一。我在本文开首说明了去影先期诗歌创作的抒怀理路,确切说是他一贯对稍纵即逝的微妙意绪善于把握,具体到痛苦以外的情绪,去影也作了类似的倾诉和表达。在他的诗歌中很少读到单纯的状物之作(或场景叙述),他动用了记忆中的意象和经验,而且其涉及的情感纵深有着很大的跨度,如此一来眼前的、当下的意绪立刻获得了通透力,使阅读者从新的维度产生再认识。《不再有美除了你》是此类作品的代表性篇章之一,诗歌开首即省却了过多渲染交代,如是直呈特定情绪的精神本质,“羽翼的阴影在结冰忧伤而单纯的秘密”,给读者一个隐秘情绪的全貌,则这种情绪有着不确定的形象,又具备唯一可能的“忧伤而单纯”的旨意。诗的结尾继续给予了印证,“你一支一支拨开她窗外的树枝”。这种意象、经验的往来交会源于作者炼字炼意的精妙技艺,换句话说,即体现了所谓“诗歌的减法”,除了对语言空间的节约和释放,作者还要求其对情感保持很大程度的克制,因为情感泛滥往往会扭曲事态的本来面目——正如浮躁的怨言会给美带来灾难!
“诗歌的减法”运用到一般场景的表现中,诗人对此前意绪的把握作了一般化的日常处理,即在《放小白兔出来在草地上》、《戈壁是老迈的水手》等类似篇目中,作者将诸多情愫进行消解重构,从而持有对一般叙事场景的新鲜记忆,“沉浸其中  不要太小心放小白兔出来在草地上苹果落在地上  有人伸手去拿”,“我并不属于远方只要我们在天黑之前拥抱就能让生活露出底色戈壁的湖水里鼓手石蕊敲响节奏”,这种类比的联想和率意猜度充分体现了原创诗性的张力,它把个人经历的全部场景看作一个静滞的整体,它用存在的意绪来凝固那些场景流变。何谓凝固事态,去影给了我们回答——事件的总和构成事态,凝固事态即一般生存场景,最终指向无限可分的感觉序列。对于这些瞬间的意绪感觉,爱伦-坡如是评介:“一首诗的称号,只是由于它以灵魂的升华作为刺激。诗的价值和这种升华的刺激,是成正比的”;里尔克则在《艺术手记》中做了更具体而微的表述:“艺术乃是万物的朦胧愿望……这使得:艺术将他为他的表现而选择的事物从许多偶然的、习俗的关系中加以突出,使其孤立,并将这些孤立者置于一种简单的、纯粹的联系中”。既然事物(场景)为绝对诗歌服务时,要表现出孤立静滞的一面,那么“减法诗歌”于此获得了合法的地位,全部事物(事态)如果是均质、单一的感觉,一首纯粹的诗就可以建立原初的联系模型,“落下来落下来一地落寞\你不是父亲的儿子是被遗弃的村公所里的一截皮鞭”,这可谓去影的尤为简单的一首诗,全诗仅四句,题为《杏花村》,它分明承载了一段毫不简单的历史场景中深切的记忆印象。
在《杏花村》之后,去影逐渐成了一位践行“加法”之路的思想实验者,用他自己的话说,就是“少了抒情,更多叙事;淡化形式,倚重内容;放弃刻意的语言技巧,完全遵从个人内心的自由愿景”。我们姑且将他的这种转变尝试称作“从抒怀到状态”的过渡,然而这决非选择了完全相反的道路,确切而言诗人开辟了一条相近的只是迥然不同的理路。据我所知,完成《杏花村》及沙门子组诗的末几篇之后,去影面临了来自学业和生活等多方面的抉择,一些以前从未关注过的事态开始在诗人的眼界活跃起来,而去影恰恰又是一位极其看重现实生活并坚持认真锤炼生活的歌唱者,如此诗风的渐进变化就不可避免地穿插到了他新近的创作中。作为去影的忠实读者,窃以为《碎光》、《沙门子黑暗的河流》、《校园事件》、《妈妈来乌鲁木齐》等篇目代表了去影新近诗歌创作的真实风貌。《校园事件》竟可以轻而易举地嘲弄和颠覆我们以往的死亡观,请看作者的奇妙佳句:“关于死亡,就是楼道不停低落的水滴,就是你,新鲜的名字上从此落满灰尘。”更何况这个死亡事件发生在校园,发生在青春的骚动和情仇的报复这个背景下,我们就不得不惊愕于新生一代人惩罚生命痛苦的毅然决然,和他们极具毁灭性的报复手段。我向来对未来的人们充满敬意和仰观心态,去影在这首诗中的戏剧性的解构更加坚定了我个人的此种判断。——我惟愿亲吻着你们的脚掌,无比虔诚地以死拥抱你们明天光焰万丈的太阳!可以吗(这是我情不自禁说与未来青年们的近乎危险又错误的悄悄话)!?
但是不要忽略了《碎光》这篇重要作品。“石头将我们引向黑暗”,可否对它进行结构上的重组?即:将“妹妹有一根红头绳   美丽又危险”这最后一节一句放到篇首与“搬运水流的骨头咬你如手的滑动轻啮你的唇  小腿  和碧绿的草原”糅合,再将原诗第四节“浇湿身体  站在阳台上  还没等水珠落在地上  就急不可耐的脱裤子   一个精神不洁者的下午……”,与第三节“黑色的枝桠  噪音伴着狗叫声穿过不安的城市……”加以次序上的调换,这样一来原诗由五节重组为修改后的四节,开首第一节增加为三句,来提领和过渡以下的部分。对于这篇重要的作品,我认为有必要削减其锋芒毕露的光华。
另一篇重要的成功作品是《沙门子黑暗的河流》。去影的梦幻世界里始终珍藏着一个沙门子的孩子,这首诗即是沙门子组诗的深入延续。唯一不同的是,《黑暗的河流》负载了一些不安、舍弃和潜藏的情感,这是否预示着一条“向下之路”?《黑暗的河流》使我联想到了悲观的唯意志论者对于福祉的看法,如果我们的精神意志久驻于记忆里的故土,我们的灵魂将更加敏感脆弱,容易遭受种种苦厄的毁坏,即令一般福祉的真谛是如何竭力避免微小的不幸,那么故土的孩子将在逝去的幻影里一退再退,化减不幸的底线。悲观的唯意志者认为向下的苦难才是唯一真实的,如果快乐常常蒙蔽我们左右,一旦发生普通的不乐之事,就会给虚弱的幸福染上瑕疵,并使我们无法忽略而开始变得惴惴不安。……故土的孩子们则从一开始就逃离了现实快乐,面向已经促成的阴郁,他们尽力克制自身的欲念,坦然从容地放松下来,其福祉充斥纷乱的、乏善可陈的经验。读去影的《黑暗的河流》,让沙门子走向了这样一个唯意志的地域,它用过去替代了此刻命运和未来,它的“这些存在过的羊群,深埋过的爱情,漂浮在空中的想象沿着河水烫在沙粒上渐渐消隐”。——我想,沙门子真正属于这样一位诗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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