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初一

抬起脚步就走入三九
据说，那段最冷的日子
花都躲藏在女人身后

多么通透的地方
不掺杂一丝凛冽西风
女人摇了摇迎春花枝子
素手纤纤，收集凋零的散句

两只喜鹊落在窗外
他们鸣叫，他们抖动翅上羽毛
长长的尾巴清扫雾霾
他们的眼睛看着我
就像，看着一页童话涌出清泉

应该感谢今天的雾霾
让我们捕捉到贪吃的天狗
太阳缺少了一角温暖
比昨天又冷了三分

睡衣的长袖高于腕骨
高不过，含笑的长吟
束紧此时的腰身
把生活，一分再分




午餐记

他动手了
羽绒服的帽子罩在她头上
浅灰色围巾绕过她的脖子，打上结
然后，然后呢
走向厨房
“宝贝，乖……”

女人像稻草人一样呆立着
没有一只麻雀惦记她的午餐
僵硬的身躯跳过一道圆弧
把滑稽的装扮取下

他披上羽绒服
搭上围巾，浅灰色的那一条
唇角露出的牙签沾了些微笑
她拍着他的肚子，晃了晃
又拍了一下
“宝贝，乖……”




黄昏

这是件很简单的事情吧
嗯，是的
就像是，推倒多米诺骨牌

她站起来，把他的话拨了拨
一张白纸露了出来
和初次见面时一样洁净

那个黄昏的日落是不相同的
有静坐群山之上的红衣
她的裙在一朵玫瑰里躲藏，滴着血

这是件很简单的事情吧
嗯，是的
她把夕阳揣进了怀里




睡吧

想写些什么，忘记了
在熟睡之前
声音越过水面
被困倦的风搂入怀中
发丝扯出些多余的音调
轻柔，落下
羽毛旋着呻吟

温暖总会在寒冷中略显暧昧
就像是，冰凉的心捂在手中
一瓣一瓣打开的不是莲花
不是，睡梦中离去的背影

碎花的薄被沿手指环上肩头
白皙与圆润同时闭上了眼睛




睡裙

她旧了，肩带松驰
褶子总是熨烫不平，还有些
被划破的伤口

女人拿起剪刀，从下摆开始剪
四十七岁，三十五岁，二十八岁……
她把布条摆成年轮

当剪到胸前的时候
女人羞红了脸，多么年轻啊
生活那么丰满，只一吹
就会胀破

把所有布条分成三缕
粗糙地编在一起
嗯，还可以用这个
捆扎昨天看过的一些书籍




三九

枯草枝子顶着风，顶着夜色
冷，不是轻易能说出口的
她看着，影子模糊

可以捂暖的除了手背，还有
手指，手心，手纹……
“你的命运在我心中，一生……”
一生是如此遥远，远到
她看不见那些影子浮现

“手这么小，心也是这么小吧……”
她将心藏在他的掌中
这是温暖的，她知道
并，不介意自己由他掌控

她把手放到他掌中，摩着他
那些粗糙，硬茧，皱纹
磨软了几朵小花
在，三九最冷的夜中




腊八粥

熬煮着
总要把时光熬出甜味
苦寒的日子在苦寒中褪色

从莲坐上走下，将米淘洗干净
低头诵经的人，此时正拨动着炊烟

欲望在这里缩小，一颗红豆
也许会藏匿着尘世万千

那些越来越大，逐渐虚无的
是昨天，留给昨天的脚步




牵着月亮去散步

走出家门，月亮也跟了出来
匆忙出门，他也匆忙披上衣衫
每走一步停下来看看他，他也停下来
走了六百三十二步
看了他六百三十二眼
他说，我就在你身后
每一次眨眼是你，每一次心跳是你

我把双拐靠在运动器材上
双脚踩出不协调的弧线
临近黄昏，冬天和铁一起会变得冷些
月亮是不冷的，他把脸庞半藏在帽中

他说，会伸长手臂护着我
他说，五点多的路上车辆较多
我不知道回去的路有多少步
琢磨着，今天是腊月初八
他还可以，再长胖一些




走

踩在地上，可以是砖地草地水泥地
落满枯叶，吱吱叫喊的湿土地

一只脚跟着一只
不让超越否决前进的步
他们告诉自己，维稳才是生存

摇摇晃晃的世界也是世界
没有一朵花可以避免倾斜
不能将地球踏正
那就低下头，扶起一株菖蒲

虚弱的脚印愈加沉重
拓印，在一片蕨叶沉睡之前




枯枝杜鹃

风总是在平静的夜晚出现
他看过西伯利亚冰雪的白
路过北方，捎来一些金达莱的枝子
不曾停留，不曾说一句相念的话语

玻璃瓶总是装不满自己
装上空气，又装上水
还是单薄的让人窒息
把几页文字从皮肤揉进透明的骨骼
就这样吧，看上去会多几分诗意

风是不相信爱情的，他也曾
轻轻挽起桃花的云鬓
那乱了一地的，除了衣衫
还有飘落殷红的一季

一枝一枝枯涩插入水中
人们说，这是会开出淡紫色花朵的
风看着玻璃瓶笑了
他在等，一朵小花的奇迹


来源: 【诗星16期】平儿‖生活是一树琐碎的花开(组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