淘宝童年
高志军
 
一，腊八 那个冷
 
挂冰碴的寒冷 纯种的乡下狗
不管 是僧 还是佛
一进村
就汪汪叫 呲牙会面
 
弟弟老疙瘩 嘴馋
在唐诗 洞开的红漆门前
烤 押韵的火苗和油星
上了年纪的卖炭翁
心惦念 炭贱
还不停磨叨 天寒
衣裳褴褛的北风 黑天白夜
敲打 门窗
小雪 在房顶 絮窝
大雪 枣红马 失蹄
困在栅栏里 裹足不前
 
**叶子的树 不空巢
乌鸦和喜鹊
不去南方 拜年
不管 猴年马月 枝条垒窝
冷热 一个家园
老天爷 摆 一张皱巴巴的脸
霜 在胡茬上 呢喃
 
过年 娃子们的眼里
流淌 幸福的温泉
奶奶 呛人的旱烟袋
拧着 弟弟的耳朵
等待 解馋
过了腊八 就是年
让心里 疯长老茧
 
贴对联的时候 开始在泥泞的村路
低头 捡 牛粪和元宝
弟弟 跟炮仗一起 蹿高攀天
让寒冷 隆隆退潮
童年 乐颠颠
 
冻不死的老疙瘩 躲在腊八粥里
磕头作揖 活到今天
经历 齐齐哈尔
天气 由寒到暖
月缺月圆的天气预报 打脸
月台上 一辆卸载的蒸汽列车
严重晚点
一冬没下雪 春旱
长大的种子 只能 用水浇灌
 
二， 过年 那个馋
 
腊八那天
妈妈 熬年关的粥
一个劲 黏
黏 萝卜白菜的味蕾
蚯蚓舌头 在泥土里 垂涎
舔 清汤寡水的碗
忆苦 不思甜
 
那天 我在大食堂
捡一块 剔净的骨头
饿瘪肚子的书包 丢在院门外
回家 比兔子跑得快
敲 骨髓 点滴的果汁
用油水 浇灌
不记得吃奶的弟弟
吧嗒 嘴巴的样子 耐看
村口的大江 流淌乳汁
一辈子 思念
 
小年 妈妈 扫屋子
清白灰 刷墙
把灶王爷 隆重送上天
在烟熏火燎的灶旁
拔节 饿瘦的炊烟
喂养鸟喙 嗷嗷待哺的明天
那是 灌浆一年的心愿
好话坏话 天上 仓储清单
糖 放在心里 一个劲甜
 
舅舅家里 杀年猪
七大姑 八大姨
牵牛赶羊 饕餮家宴
小脑瓜聚餐 眼珠子掉进油锅里面
咀嚼 血肠 吞咽 白肉
那才叫 过年解馋
 
三，发芽 那个慢
 
兄妹六人 我生长在民谚里
坏三 计划生育年代
奶奶 脾气着火
救我 黑暗的一线天
地球有我 爱憎分明的一个起点
粗茶淡饭 喂饱一天
翻墙越脊 属虎一条
父爱母爱 用手 摁脑袋
在书里面 潜水
为明天的肚子 捉鱼
学校老师 用教鞭 敲星星
在象形字和阿拉伯数字中间
为未来的衣兜 淘金
期末 我用烫金的成绩单
跟爸爸妈妈 贴脸
 
有一天 我跟奶奶 进城
不走门 跳人家的窗户
拎 邻居的鸭脖子
被镶嵌骂名 坏老三
在乡下 泥草房里发芽 吐绿
房前房后
茄子辣椒西红柿 一家子
绿色出行的原点
个头 藤蔓爬高 到了冬天
冻掉下巴的风 逮我
啃 一脸土豆皮  风寒
手脚不老实的淘气
弹弓 射不到鸟雀
石弹  楔进云里面 孵蛋
惊动 冬眠的雪花
飘 满地羽毛
妈妈 捆成鸡毛掸子
抽 逃学的**和肥胆
 
一生最大的隐私 叫怀念
班级里 我的同桌 丫蛋
蝴蝶结 奶味弥漫
翅膀 打掩护 跟老师开展地道战
一年后 丫蛋回城
叫发芽的喜欢  落帆
邻居家的鸡窝 也不再丢 贼蛋
豁牙漏齿的心 在泥里
抹泪 哭天
不知好歹的大人
像 鲁迅当年一脚
把弟弟风筝 踹扁
在朝花夕拾的年纪
透支 渗血的遗憾
 
有事 找奶奶
炕头 一辈子的烟笸箩
偏方 治大病
皮肉之伤 敷点烟末儿 止血
这次我心 刮破
奶奶的烟袋 气得磕炕沿
不管 灰尘暴土
没辙 怼我
长大了 别做想女人的硬汉
 
跟夕阳作伴 青山诗篇
老去的浪漫
跟 住一个城市的丫蛋 无缘
反刍 一个乡下的青瓜蛋
丫蛋 齿间 是否 花香弥漫
 
2019,3,2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