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花无语 于 2018-8-8 10:55 编辑
在故乡,我被一条河流绊倒
作者/李树侠
红河谷
一场雨覆盖着另一场雨。 这不速之客,用透明的韵脚丈量青杏和小麦的距离。 从深山里走出来的日子,被青梅酒和枇杷滋养得越来越丰腴。海棠、石榴也在用粉嘟嘟、香喷喷的语言倾诉自己的爱恋。
流水打破以往的沉默,不再矜持成一条瘦瘦的小溪,而是自山顶汇合,以万马奔腾的姿势俯冲。 一次相拥,红河谷就醉了,晕红了临水相照的脸。 布谷鸟的歌喉歇了下来,种子在泥土里攒着劲,它们已经有了萌发的力量。
你放缓呼吸,停住脚步,可以听见爱情清脆的拔节声。 峭岩之上,一朵年纪正好的蔷薇,亮出明媚的面庞,被雨水淋湿的身体微微摇晃。 山谷如此宁静,它捂住激烈的心跳,仿佛那个人怀揣爱情,仿佛那个人就在路上。
叶家湾
就在此时,我决定接受一座山和一条土路曲折的邀请。 我想成为它们中的一部分,我顺着自然之手走近这条河。
河边的杨树投下稀疏的阴影,白鹅优美的脖颈,和土豆花一起低垂起伏。 只有一些石头在水中感知命运的轻重,它屈从于河的流向和人的摆布。 这些被时间打磨收起锋芒的石头,像无家可归的人,有的被挪向高处,有的被不知姓名的风搬下了山。 河床铺满阳光,固执的沙土里长出倔强的红蓼草和马兰芽。 河水走走停停,从雪白的乳牙开始,抵达消瘦的暮年直至消失。
曾经,河边有大片的庄稼,年少的牛羊低头啃草,蝴蝶飞过紫色的苜蓿地,那条开满忍冬花的田埂,沿着采茶女的歌声蜿蜒。
那个提着篮子在河边挖野菜、放鹅的女孩呢? 我和她一起迷失在河流与田园之间,我轻轻打开这条河的记忆。
我的思想被一条这条河绊倒。
不远处,有几朵云顺着河水往东边飞去。 它飞呀飞呀,缓慢得让人生出几分凉意和焦灼。 可是, 你不得不承认,这条缓慢的河,就这样,流进了叶湾厚重的历史。
披雪瀑
春天的鸟迅速唤醒了草尖上沉睡的绿。 那些绿蜂拥而上,一直从山脚爬上高高的山顶,似乎想高过天上的云朵。
一条悬着的河把这些绿犁开一条长长的带子,那滴落深涧的碎玉不知道从哪里伸出手来,抓住我们的惊喜。 这宛如六月雪一样的情绪,感染了每一个路过的人。我悲喜交集。
我知道,或许那些藏在心底的诗情画意,肯定要在这个下午的眉梢跌落,让我安安安静静捻起唐诗宋词,做一个附庸风雅的人。
可是峰峦一般起伏的心,何时才能平静? 披着飞瀑,就像披着飞溅的深情。
鲁王河畔
这是一条并不陌生的河。 曾经有一个少年,在洪水泛滥时,捞回一堆潮湿的浮木,然后,让屋顶的炊烟重新升起,在贫瘠的天空写满生活的希望。 如今,那条河再也没有洪灾的侵袭,站在彼岸,我依然看到他眉宇中的那抹轻愁。
总是有许多白鹭,穿梭于岸上的垂柳,它们有时收纳花香,有时采集蛙鸣,在飞向鲁王墩时,又把花香和鸟鸣赠予沿途的乡村。 而更多的时候,它们作为一幅流动的背景,把这条河隐喻得越发安静。
总是有风携着阳光,如放纵的箭矢,沾着水的光亮,越过鲁肃的那条船,射向远处。 我打开许多个夜晚,让更多的人进来,让更多的事物散发出流水一样纯净的光。
这条缓缓流淌的河,日渐丰满,洗去了我们内心的荒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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