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思
文/邓耘

那一天，我急行千里
没能追赶上您最后的声音
我们搀扶着年迈的老娘
在重症室门外堵了三天二夜
没能堵住
您超音速转身远行
父亲，我抓住您冰凉身体的那一刻
一只魔爪迅速掏空了我心中的温度
我的世界轰然坍塌

狭小的棺木装下您宽阔的胸怀
我扶着您亲手油漆的棺材
仿佛站在掠食的荒原
注视您在遥远的另一端
与我沉默的对话
下一场狩猎   没有您的厮杀
我能否独自完成
我将面对怎样的对峙与饥渴

父亲，那是怎样一个
比您还要强大的世界
能够轻易承载您的威严
让您撤身躬耕一生的黑土地
放开了我的手
放开了满天星斗您的桃李
放弃了锈蚀的镰刀和清甜的井水
放弃了
那个在白幡中旋转倾斜的黄昏

父亲，您一走
我将怎样完成您未竟的旅程
潮湿的光阴一寸一寸破碎凋零
环山的血口一淌一淌四季零汀
您守在您钟爱的山冈
用您健硕的肱骨敲打日月山川
我聆听到您屏住的呼吸穿透我的胸膛

父亲，您先歇歇吧
在另一个出口
我们终将会合
到那时，温三杯烈酒
席山林而坐，趁松涛退潮
就着漫山磷火
细叙那些您走后的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