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静川 于 2020-1-31 22:16 编辑
诗歌,需要意境之外的意象
——读何金的诗《年夜》
静川
北方的腊月,与年夜愈来愈近,年夜,也是神秘的,首尾相顾,一夜之间,就完成了两个年轮的相互交付,腊月,于自己亦是神秘不可解的,总坚信一年中唯有此时,自己方是完整地存在,或者说醒着,每个细胞都醒着的,我不想睡去,我想与中国的精神,自己的精神,熬过这一夜,迎接新年的伊始。庆幸自己,在此刻有机缘详读于雪柳诗社的同题诗40首。鼠年的诗,我自己觉得不好写,这不仅仅言于“胆小如鼠”、“ 鼠目寸光”、“贼眉鼠眼”等等好多与鼠有关的贬义词让我诗性阑珊,我对老鼠,也确实是故事当年。记得我与军人父亲下乡的时候,年有饥荒,我与妹妹有挖鼠洞为生之事,掏黄豆的时候,老鼠咬了我的手指,吓得我妹妹哭的伤心。我与鼠辈真的无缘,但看了何金的诗,于我而言,这是个可遇不可求的阅读契机,现实与作品,存在与时间,于形而上下中繁复登场,交替流转,不可多得亦无比受用。阅读的间隙,总能看见或早或晚的回忆、懂得、理解、或说是阳光,像镀在树木之上的金子,让自己一度想起多年前读过的,英国作家弗雷泽的《金枝》,书中所述的遥远的亚平宁半岛上,内米湖畔那株圣树,一定也有着如斯的金子般的光。而这腊月里的阅读,亦令自己笃定了弗雷泽关于“交感巫术”的交待:物体一经接触,便会神秘地相互作用,并在远距离中持续存在。一如自己在何金的诗中,不断触碰与目睹到的丰富、静谧与隐匿的澎湃。有如屋内的姐姐,窗外的灯笼,神秘时间,刻满腊月幽微的印痕与气息,亦充满苏珊·桑塔格在她的随笔文集中指出的那种注意:“我所理解的作家对世界的注意,应该是心灵对世界试图的理解、认知与吸收,且不被这种理解所腐化”的注意,以及由此而及的、源自灵魂的对整个世界的关怀与抵达,让猥琐的属性,用母亲的行为留给你猜测,延展逸美的诗意拥有崭新的阅读。
读何金的《年夜》我仿佛也回归到“1996火鼠年/二姐擀面皮/全家人在炕上/包年夜饺子/母亲往炉膛里/填了几块/油亮亮的蛟河煤块/屋外的纸灯笼/红彤彤”写诗,我个人需要何金这样,曾经拥有过的生活,这生活真实可信,这些朴实的句子,它让我想起了,我军人的父亲,我的母亲,我的弟弟妹妹,在盼望年节到来之际的**和快乐。油亮亮的蛟河煤块,那是我们大东北吉林蛟河的资源,蛟河煤块,极品煤,用“油亮亮” 的字眼不仅提升家乡的资源炼造也提升了诗之外延的广度,甚至也顺之挂起屋外红彤彤的灯笼。人生不惑之年,我也时常回顾小时候的依偎,回顾牛年马月或鼠年的到来,我忌讳鼠,但我没有理由拒绝12年轮回的属性。“雪下得静、母亲手擎蜡烛、走进仓房/用铁炉钩扒开/鼠洞的黄泥疙瘩/在洞口前/撒了一溜米粒儿”诗歌,不需要富丽堂皇的语言,也不要扑朔迷离的情节,只需要用文字捏住读者的心就行。几十年前,几乎普通百姓家没冰箱,年货,饺子,都需要放在仓房里储存。妈,是所有家庭的操心人,看炉子,做饭……还得想着仓房里的年货别被老鼠啃了。何金的诗写的很细,像小说一样,有主线,从填几块蛟河煤开始,再用铁炉钩扒开鼠洞的黄泥疙瘩……屋里到屋外,再到仓房,平稳诗写无一点点断裂的痕迹。何金是位老道的诗人,他在这段句子里,留下的是暗喻和猜想,“在洞口前/撒了一溜米粒儿”他不告诉你是鼠药,还是真真的粮食。写诗,有时候也需要藏匿多层意象的双关语,金伟信在他的诗《年夜》,用的是潜意象,他只说母亲在仓房的鼠洞口撒了一些米粒,他不告诉你那是鼠药,还是真真的粮食,也许是鼠药,母亲怕绕床饥鼠啃了仓房里的年货;也许是他善良的母亲用慈悲的心肠送给鼠们的年夜饭。这是诗人写诗的成功之笔。这是高手。
这首《年夜》,最让人值得记住的话,亦将他对诗、对创作,对世界、对生命与人性的爱与探求一语道来。奥地利的英国籍哲学家,二十世纪最有影响的语言哲学奠基人,路德维希·维特根斯坦,在他的《维特根斯坦笔记》中有句,值得称道的不是恐惧,而是人类对恐惧的克服,它使生活值得一过。若籍此语描述何金的这首诗:我就用他最后的一句,值得称道的不是作品中的生命与灵魂,而是作者对生命与灵魂全部意义的永恒追索,它使生命值得经历。就像《年夜》的结尾,“米粒的样子/很像母亲那年/去仓房/留在雪上的脚印”诗,不需要迷茫,需要真实的回忆和真实眼前的每一天的生活。鼠年,我无赞美鼠年的诗,借何金的《年夜》,打开鼠目寸光的前行之路——鼠目可以寸光,诗人的眼光,可以洞穿平凡的世界。
附诗:
年 夜
何金
1996火鼠年 二姐擀面皮 全家人在炕上 包年夜饺子 母亲往炉膛里 填了几块 油亮亮的蛟河煤块 屋外的纸灯笼 红彤彤 雪下得静 母亲手擎蜡烛 走进仓房 用铁炉钩扒开 鼠洞的黄泥疙瘩 在洞口前 撒了一溜米粒儿 米粒的样子 很像母亲那年 去仓房 留在雪上的脚印
2020.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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