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山十章

1

河流至此，海水交汇
群山停止奔波
风是历史故人，吹来远星，送走飞鸟
1990我由小溪淌出
告别穷尽煤城，没有和总平巷道别
随河辗转，随风奔走
南来北去都源自内心的波涛
我爱的事物，模糊了稚嫩的主义
开始向水一样流动，流向口岸

2

看到火红的木棉
就会想到善变的天空锐利无比
悟出一个倾斜世界
雄踞的激情
一个人捧着朦胧的星光
看不到黑暗的出口
首先，必须像所有的动物一样寄居
寻找食物和躲避暴怒阳光
躲避旋转石头的尖锐和灭顶浪头
学会在海水中
像一条鱼一样游泳

3

为了适应土地的攀高
随清露，上白莲洞之峰
向寂静的关公爷，问安上香
看板樟山下两条青蟒探海
听将军山松涛
白帆如银，向深水滑去
云从水上升起，在水中开花
如入异域
更多时反反复复抱着虚空之梦
在疲墟长出枝叶，花蕾
陪小麻雀，听大海的呼吸，叫喊
让各种混响和杂音
穿上海的面具
这里，每个人都屈服于造主和神
灵是没有肉体的
也没有影像，这时候不需要骨头
骨头不需要像空气一样存在

4

走在人民路和人民路上的蚂蚁
匆匆忙忙搬运着自己
在没有田野的旷世寻找食物
在我爱的大地啃着阳光的温暖
听风的鼓手
高楼的微凉
让满眼的泪水穿上铁杉
覆灭内心火焰
扯下一座城的布景和一身古锈
消损构想之欲

5

莲花路有万物万象
茄啡屋，惜日情怀的霹雳舞
有艳美名片和站街风景
所有咆哮的声浪盖过灵魂
耀眼的霓虹无视悲喜
这一切，不说明黑暗更黑
也不证明一条新生的潞
一个大舞台或是一个大剧场
在严重缺钙

6

在山沟里长大的人低微贫寒
总会想到源头
想到谷物和大雪
想到被遮掩的月光
想到被秋风吹散的落叶
想起一首邓丽君的原声歌
想起所有美丽的消逝
想起失去的自己被装进一个银器
想起爱抚过的春天
和寂静的大地
沉重的天空
让我徒然地活着

7

古元和北山
那里，留下了我许多沉默脚印
脚印，只是一个简短的瞬间
不像摩刻，让后人儋仰
更不像佛堂玉手
化解吉凶
它只是卧在蟋蟀和草丛中的和声
不是技艺和建筑的词语
与凡尘悄无声息来去
也是流星与圣人的归去
是通向天堂的门

8

渔女，一个孤独的女人
空钓一片苍茫之海
以一个不变姿势
背负多少人面朝大海之梦
用珍珠之心推开那扇虚掩之门
不知道哪一段时光值得纪念
是在传承富裕还是贫穷
对身边的车水马龙和偈见的人们
半知半解
也不知，到此一游，是为了什么
可能是出于对两块海礁的热爱
或是让一个塑像
扮演一座城市的母亲

9

在黄昏的边缘
我们会看到一对大大的贝壳
用跳跃的灯火填补了一个小岛的空白
它的光环缝合了人间心灵的伤口
让奔走的浪花不再饥饿
那闪亮的影子
会让身边的那些小草彻夜难眠
让星空绝望
由海风送来的歌
敲响一片
石头的坚硬

10

庚子之春是寡言的
北风不再朴素
一张嘴就切割了人类的草根
窗户成了收割头颅的刀子
长街短巷都被上帝打了个死结
发哨人导不出求生者迷津
冷巷成了迷路
路口竖起火炉
焚烧歌舞升平的人和兽
我们只能，只能
弯成等待砍伐的一棵树
让贪婪去体验一个天空，一对乳房的干瘪
体验山，地，水的穷尽
体验一个灰烬的身子
经历多少苦难

2020-03-21 刘合军于南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