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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冰凇:勇士鞭影下最深沉的渴望
马启代(1966——),男,山东东平人,“为良心写作”的倡导者,创办过《东岳诗报》等民刊,出版过诗文集24部,作品入选过各类选本200余部,诗文被翻译成英、俄、韩等多国文字,曾获得海内外多种奖项,入编《山东文学通史》。
——马启代与他的《诗证2019》
诗人有很多种,马启代先生应该是独特的一种。 康德的二律背反中有一条关于自由意志的讨论,即世界是有自由的,还是无自由只有因果的问题。用自然科学主义来解释,一切因循自然规律,那么自由就失去了根据。但康德认为这不是一个理论知识的问题,而是一个实践的问题,是人去做的问题。进一步说,就是人愿不愿意去相信的问题。那么,如若没有确切的理论证明,你还会坚定不移地相信自由么?还会去相信那些人们不愿践行反而置之神坛的大道么?诗人马启代回答:
您不是坚信诗人永远是怀疑主义者么? 是的,但诗人有着坚定的信仰!
——《与马晓康午夜散步》
平静与勇猛于同一时刻在诗人的内心共存。诗人走向“自我”的战场,那是诗的阵地,诗人闭目冥思,孤身闯入万劫不复的本体领域,在理性与疯魔中撕扯,回神早已泪满襟。所以做一个诗人,需要莫大的魄力与勇气。难得的是,在诗人马启代先生的诗集《诗证2019》中这种勇气如巨澜翻涌。
他的勇气首先体现为向外的审视。泰纳说“文学是种族,环境和时代的产物。”马启代先生的诗包含了强烈的现实主义色彩,诗中老屋里拒迁的妇女,三十多岁卖早餐的夫妻,讨要工资的游行者……大多体现了底层无法掌控自己命运的无助者的日常生态,日光下绽放的快乐与幸福与他们无关,他们更像是这个社会的下水道,蛰伏在暗渠中,被“光明”驱逐,被自我的挫败感驱逐。
偶有一天我碰到那个男人瘸着腿走出小区 看着他艰难消失在雾霾中的背影 我下意识地按了按肚子里岩浆般的诗行
——《早餐店不见了》
瘸腿的男人是人间,雾霾的笼罩是自然,在雾霾中消失的背影却是神像。人、自然与神的结合,仿佛是这个悲苦的男人由人间步入天堂的油画,虽然男人依旧沾染着人世的尘埃,背负着世间的苦楚,但他终于可以消失了,何尝不是一种解脱?贺拉斯在《诗艺》中提出的理性原则,重视恰当的人物刻画与辉煌思想的结合便是如此。诗人的笔下,给了男人出路,给了诗人自己出路,给了世间所有人出路。悲悯自己的哀愁乃人之常情;体悟亲近之人的哀愁乃应有之义;恻隐相识之人的哀愁乃佛眼佛心;承担芸芸众生的哀愁乃知行合一。诗人的知行合一体现为“为良心写作”,真实地刻画现实是伟大的预言,成为“人是目的而非手段”有力实践。
他的勇气还体现在对于内在的约束。卡尔维诺说:“每个人都是由他的一生及其度过此生的方式构成的,谁也无法否定这点。一辈子受苦的人,就是由痛苦构成的;如果硬要否定他的痛苦,那么他就不再是他自己了。”就像不能粉饰太平否认时代的痛苦一般,同样不能否认自身的痛苦,不能否认诗人的痛苦。每当劝解他人时,人们总习惯性地说:“想开一些。”但是诗人对自我的要求并不仅仅是自我的向善,而是主动背负苍生之责,就像杜甫有着“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的夙愿一样,当他看到世间百态,无法企及他心中的清平盛世,自然会“想不开”,他对时代提出了更高的要求。所以马启代先生的诗句中总是流露出不甘与决绝,“与你们不同的是:你们可以用枯萎表达抗议,而我号称诗人却在苟且偷生——《见闻》”这是他向内的审问,他认为这种爱莫能助,不可渡人的无能是“罪”。这与白居易“今我何功德?曾不事农桑”的哀愁异曲同工,让诗人寝食难安。所以诗人开始了自我的剖析:
生死状已经签过了 需要什么就往血管里注吧 让这黄色的显影剂 好好的走一回九曲回肠 把那些淤积的隐形的痼疾 全部在激光灯下显形 自己的命运从未能自己做主 但灵魂没有病变 倘若我已经视力模糊 外面是否已天地清朗
——《造影》
《造影》的前半部分是作者记叙自己做造影的过程,让那些“淤积的隐形的痼疾”利用“显影剂”显形,更暗示着让自己的“罪”暴露与世间,暴露于自己眼前,审视自己的先天的羸弱与后天的怯懦,可这种行为却像刚硬的铁斧,非勇士不能胜任。所以此次的造影更象征着一次勇于直面内心,战胜自我的决断。接下来诗人开始升华主题:命运不能自己做主,但灵魂没有病变,这句话中作者将“命”与“灵”分割而视。“命”更多的是因循自然生理规律,但“灵”则更多的指自由意志,是对自己坚定信念的重新审视。“倘若我已经视力模糊/外面是否已天地清朗”这两句作用逆向思维,营造了“陌生化”氛围,只有自己的视力发生病变,那么外面的世界才能风清气正,可事实是作者的眼睛和他的心灵一般清澈,不得不正视这弱肉强食、欲望横肆的现实,给人以振聋发聩之感。虽然诗句的基调是“悲”,但绝不是虚无主义的消沉,坚定的信仰使“悲”孕育出“乐”,良药苦口,诗人的对社会的“责备”是因为其对这片土地有着深沉的爱意。“作为替天行道的水浒后裔,我手里有一支咳血的笔啊——《不知身在何处》”他依旧用“良知”记录着,思索着。 尼采说:“德国人对自己的邪恶毫无意识,而恰恰是最邪恶的部分。”拿出勇气,正视现实的不堪,正视人性的复杂,也是东方历史中“士”的精神延续,诗人诗中的这种渴望像野火中的春草。博尔赫斯断言:“假如我看出一首诗表达了某种渴望,而不是叙述一件事实,那首诗就是成功之作。”就是对诗人马启代诗集《诗证2019》的最好注解。
2020年4月15日于太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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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冰凇,女,1995年10月出生,山西太原人。2019年毕业于西安交通大学汉语言文学专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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