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札（组诗）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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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8-9-4 09:05:54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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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梦乔于 2018-9-12 09:24 编辑

信札（组诗）
梦乔

(一)、R，我想告诉你一些时光爬上眉尖的日子

R，我无法克制对贵州的热爱
这些日子，我是一个十足的慵懒幻想者
可以将时间撕碎或者颠倒
比如，想想被布尔加科夫一天消磨完的莫斯科
比如肖申克监狱里无尽的黑夜和大海边翻腾的浪花
或者，用民间的方法净化南方的一间小屋
或者，用午后的时光翻晒去年的蘑菇
这一切确实没有任何逻辑关系

一段安静的日子就这样被我东拉西扯地过得幸福荡漾
R，我很喜欢这样的生活
远离人世的纷争、绞杀、战火与灾难
远离市侩的虚假表演
这样的单纯像《山楂树》里的某个眼神
这是一个时代留下的欠条
但我，依然能想像你读到这些句子时摇头傻笑的样子

我喜欢时光里飘着淡淡的菖蒲和艾草的味道
我相信，除了消毒驱虫辟邪更可以坚定一种信仰
那些零乱的喘息不止的生活得以平静
我愿意甚至渴望将一生沐浴在这样的蓝图里
我确信，这比希特勒的建筑素描更美
R，我知道，在你眼里，我就是一个满脑子装着稀奇古怪的女子
你不能理解这样的平淡

当再次读着箸的起源
R，我终于明白我们的先祖早已为我们设计了
民以食为天的生活
我从水里来，终将回到水里去，我本就是一尾鱼
我热爱被我碰响的锅碗瓢盆的声响和饭菜的香气
我热爱自己打造的这片江山

此刻，父亲在陌生的床榻上痛苦地呻吟
我时常想起他日渐苍白的面孔和弱不禁风的身子以及分不清哭笑的表情
当我在键盘上敲下这些文字
光线突然暗了下来

（二）、R，我眼里的色彩瓦灰瓦蓝的

从未真正体会过眼前这重叠不断的灰和蓝
像梦境一般
像我从未真正看清的自己
事实上，我已习惯纯正的蓝，比如海
我时常被夹在这两个颜色的中间却不能明察秋毫
R，疯狂的街道太过拥挤
处于黑铁时代的我们到底应该有怎样的颜色

这是一个哭泣的时代
金、银、铜、铁早已从我们的身上流失
从一开始，我们就是残缺和报废的
世间的争斗、堕落，贪婪狂妄与暴力如影相随
那张用白袍遮盖的脸颊多么羞涩和忧伤
R，今夜，我再也无法安然入睡

很久以来，我常常处于幻觉之中
我看到的天和地都在塌陷
人间已是火光冲天或一片汪洋
那么多人发疯似的再次从铁丝网中爬出
血肉模糊
水沟里蠕动着狰狞的面孔
我相信，那些死去的不仅是肉体
R，请原谅，我一直在向你诉说我内心的恐惧

很多时候我倒愿意自己是一株滨藜或金佛山的一棵银杉
不用摆出刑具，我承认我是胆怯和懦弱的
R，推开你的窗，你能看到一朵蒲公英正向你飘来
请不必向她伸去你的手
让她独自完成一次自由落体
像勇敢的阿赫玛托娃

巷道的转角处
一根朴素的瓜藤依旧爬在瓦灰瓦蓝的天空下
四周一片寂静

（三）、R，我虚构了草原

如果可以，R，我一直把草原当做去天堂的入口
叮噹作响的羊群和厚实的马背
一定就是天堂的信使
我从未到过真正的草原
很多时候，我想象着伸出的手可以碰到天
甚至抓住一把云
2006年，在若有若无的明长城脚下，我向关外
张望了很久
那一刻，我看着盐池的云去了草原

关于草原，唯一的映象都是虚构的像我
虚构的你和种种事物乃至我的余生
虚构离我很远，余生离我很近
我却一直迷失在遥远的想象里
天堂和地狱就是一瞬间的选择
我不悲伤也不喜形于色
在秋天，我想到了草原和那片海
R，我无法取舍蔚蓝和宽大的绿

先是光，继而是水拼凑成的异形图案
大片大片的飞过来
我包容这些毫无理由的渗透
彻肤。如骨。
今生和来世仍在传说中一次次被误解
更多的细节和真相在未知的远方
唯有草原的星光一直照耀我
R，我被诱入人间的苍茫，左右为难

我深信，草原上的风一定是碧绿且柔软的
我深信，祥云的内涵只能在牧羊人的头上才得以诠释
走向天边
我颂扬和赞美马头琴声飘过的地方
这些幻化的美正引导我一次次深入一点点靠近
R，我是否又一次虚构了你和我自己
像一再被我虚构的草原

（四）、R，剩下的时光可以让我走多远

我是失去方向的人
无论在白天还是夜里我无法辨认我身处何地
又将去何方
这一切多么难
一个执着寻找故乡的人仅有着飘浮的身躯和
空空的灵魂
R，我一直想象你的坚定和不同寻常
我却胆怯于一天天流失的盐和水

总有些事物可以让我
在某个瞬间恍然大悟
比如，一口棺材和一座木屋对于一个失去灵魂的人
是没有区别的
裸露在众目睽睽之下
所有的不完美一览无余
R，那一刻，我渴望一瓶高纯度的烧酒
点燃我异质的身体
化为灰烬，连同我残缺不全的人生

每一次清醒都让我疼痛
可我，不能哭、不能叫、不能说出真相
像昨夜残忍的月光在云层的背后
一半清晰，一半昏暗
我不能仇恨只能感赞上苍赐予万物的因缘
我经历了生命中的爱与不爱  忠诚与背叛
我总是抱定信仰前赴后继
R，我是尘世中另一种鼓点的舞蹈者

多么坚信，心灵的归属地一定有
鲜花、木屋和温暖的壁炉
没有阴谋、仇恨和枪口，宁静而祥和
平静的河水有着悠扬的弦律和节奏
每一次歌唱都会点亮彼岸的一盏灯，多么幸运
我体内的黑暗越来越远
我渴望的故乡再不零乱、慌张

（五）、一片湖让我安静下来

穿越现实的泥潭、沼泽和偏见
在残酷的刀子把心脏和骨头分离之前
在黑暗抵达之前
像尤利西斯一样将自己绑在桅杆上心无杂念奔向终点
那样，我或者我们会安然无恙

在湖边，我是安静的
我看到灰色的屋顶、谷仓和失修的栅栏
河边的枫树林里四处活跃的苔藓蘑菇
我的乐趣隐于其中  仙乐阵阵
这是荷马的《安魂曲》
这些来自民间的声音口口相传至今美妙无比
每一个清晨，我见证着纯净高尚的时刻
R，我相信，我是第一个破晓的人

我做过一次恶人却并不危及我一惯的善良
英雄时代我愿意是一个安静而平和的人
我寻找安放心灵的地方，甚至愿意“像毛虫一样一生执着于
用匍匐的身躯丈量广袤的大地”
很多时候，来自内部的灵感总让我先于别人感知这个世界如我
先于痛苦来临前承受了痛苦
我是自己生活的试验者和坚守者
但我，绝不高傲于人更不卑躬屈膝

R，当我行走在一段废弃的铁轨上时
我听不到人和火车的欢笑
但我能想象每一段枕木曾经站立的样子
新鲜的树木和森林里飘出馥郁的香气
那一刻，我会停下来坐在枕木上听远去的繁华和四周的寂静
我似乎感知到了不远处占卜杖指点的湖边有淡淡的薄雾升起
我相信，那就是我相守一生的地方

（六）、R，我身处多水的季节

时间推移，整整一个夏天
葵花大半被浸泡在水里
地里的豆子、玉米渐渐开始焦虑
磨了几夜的镰还挂在墙上
我似乎听到了一声声的叹息
R，你是否和我一样被这多水的季节一再打扰

总是暗自庆幸我依旧热爱
这有雨无雨的日子
我一直渴望在某个清晨将简陋的家当
搬至屋后的草地上透透空气
看树叶、松果和露珠欢快地跳跃
看风和阳光从四面聚拢
而洁净的雨，来自明朝的某个巷子
或者，他们一直从600年的江南尾随而来
R，这交替错乱的时空
让我越发喜欢黔南的山水
喜欢这半夜里突然袭来的滴嗒声响

多水的季节会让人有些许的失落
这些细密而彷徨的忧伤穿过水被大地反复阅读
铭记、遗忘或者心事重重
就像在宁静的夜晚，偶然听到有人说：“乔”
闪电一直延续了很久很久
我知道，这珍珠般的礼物来自草原或者
遥远的贝加尔湖
甚至更远
雨季的夜晚整夜闪耀着幽蓝的光

蛙声是易碎的
我迷恋九月的婉转、坚韧和富有光泽
而草原，在更远的地方让我幻想却不敢触摸
火车的汽笛一声紧似一声
R，我常常在失落和欣喜中起程又归来
这迢迢的山水在我眼里有太多的涟漪
秋，已深
我仍沉醉在这多水的微蓝里

（七）、深秋之后

湖面越来越窄
往深处，岸边的胡桃树正卸去外衣
散落下的树叶里有一张正含着我的成分
R，爱和故乡很远
在思念这颗子弹的射程之外

时间的掌纹里注定要给出太多的虚弱
月亮的残缺、流失的水和生命中坚硬的部分
那些被我忽略的章节总在若隐若显中
告诉我真理的轨迹
十月，我见证一只鸟的飞翔
助跑和起飞那样果断、轻盈
我如此忐忑不安

草地仍然执意泛着绿
当滑草机从人工草坪上滑过的时候
孩子们发出雀跃的欢呼
R，我羡慕他们把幸福喊得如此简单
这些真假难辨的事物让我无法不怀念
一棵胡桃在旷野里的姿势
真实、独立和坚忍

这是一场独幕剧的引子，是我
意想不到的情节
我不断反思和寻找
而将一些小情绪紧锁在心里
不动声色
大幕开启：
湖面上，两颗很近的石子早已打乱了各自的节奏

（八）、湖边有人拉响弦曲

湖水依旧在清晨的浓雾中荡漾
浅浅的韵律像你的呼吸
熟知的狗鱼在秋天以后
不再为林子画出惊叹的弧线
整个清晨又安静下来
R，如果你看到湖边的枝丫多了零乱
那是前世相约的人曾探路经过

天蝎座越来越远
我看见赤脚行走的人在午夜时分
雕刻自己的墓碑
他怀揣着荒凉的歌曲直到
月亮渐渐隐去
悲伤的人群穿上黑衣
一场葬礼就要开始
在冬天来临前他丢下自己在白色的哀悼中
怀念或者相爱

油亮的松果已躺在林子里发黄
湖水不停在绿和蓝之间转换
葱郁或者凋谢
我目睹村子里那些素未谋面的亲人
无数次迁移到陌生的村庄
R，秋天之后，谁和我是泥土与根的关系
雾气迷漫的湖边有人拉响弦曲
等待来年的满月

总在无人的渡口打探消息
可我，不能说出爱和想念
记住一个人
记住一次呼唤和一些章节
秋天之后，是缄默
那岸边层层叠叠的花朵只是湖中的倒影
一碰便碎在湖底

（九）、再次向湖水表达敬意

不断提及水，提及水的绽裂与温和
于我，更多是知遇是恩泽
是通向另一个世界的暗门
如同这湖水让我喧嚣的内心得以安身
夜，那么多的影子不停晃动
R，一切
起于风却止于水，止于隔岸微弱的火。

昨夜，有光移过湖底
满林子的沙草和凤尾蕨散发清香
这些长长短短的生命独自吟唱
有人来了又走，时间一再错过
R，我无意亵渎湖水的宽容与纯粹

无法想象魔鬼的狰狞、媚笑和
反复无常。在黎明到达之前
塞壬的歌声再次传来，并越来越近
她容颜娇美，眼神撩人。
——回家的路那么远。此刻
我是握枪的水手，我要辨清子弹的方向

我说，九月的雨水和十月的天空
那么多疑虑和亏欠
从文字中起身，再次回到湖边
R，一湖水的静，藏着悲喜与感恩
夜里喊“乔”的人
忧郁的眼神挂在门前。请为我打开黎明的门闩
听野兽在旷野：奔跑。嚎叫。

（十）、来来往往的时间里已空无一人

没有预约夜晚总是提前到来
独木舟从湖底升起又消失
留下的水纹和你的书写一样清晰
木浆与船舷碰撞的声音
正暗合了失传多年的手艺

我热爱的夜晚，那么近
像星星与星星的守护
豆子和棉花收割的季节，我原谅
阳光偶尔的失约和一场措不及防的小感冒
允许病毒的侵袭和持续的低烧
允许靠近，穿透和继续热爱
现在，我说晚安“R”，晚安
水蝽和乌饭树

黎明前有微光暗示
手上的罗盘正对着北方
我因此学会观察树叶的稀疏和星星的方向
记住每一个节气
北方，飘着大雪
孩子们的滑板快速从平整的树桩上滑过
越来越远

手里拿着卵石的人
眼睛比海水更蓝，第五季的冬日
我写下血，写下骨头和命
假牙、发套和丢弃的灵魂
我的虚弱我的顾此失彼
R，来来往往的时间里已空无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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