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组诗）

马笼子火车


原本是用来拉马的
却用来拉人

当年我和母亲
以旅客身份
坐在马儿曾经站立的地方
去即墨乡村探望亲人

我兴奋，母亲沉默

我兴奋，是因为
第一次见到田野、林带、河溪和山脉

母亲沉默
是急切见到生养她的村庄，老屋
和她白发苍苍的老母亲

母亲归心似箭
但车速比马儿还慢
逢站必停一一
女姑口、沙岭庄、团洼、南泉、蓝村……
每个小站都有人
从没有梯子的铁门爬上车
和我们一样
在当年马匹歇息的地方
席地而坐

夜幕降临
没有灯光的车内
是黑夜中的黑夜

透过铁门的月光
我看见母亲在擦眼睛
忍了一天的思乡泪
终于流了下来



螃蟹的记忆


那年秋天
青岛的螃蟹顶盖肥
母亲咬了一口
马上决定回乡下老家
让生养她的老母亲品尝

依然乘坐马笼子火车
依然坐在当年马儿的位置上

我手里拿着一本小人书
母亲手上捧着一个铝制饭盒
里面装着
一个远嫁岛城的女儿
一片孝心

……记忆中断
下车后二十里泥泞土路也模模糊糊

只记得从青岛到乡下老屋
那饭盒
始终没离开母亲的双手



车票


火车速度一直很慢
我的身高长的很快

记得有一次
一位女列车员查票
她摸着我的头和气的说：
孩子，下次该买票了

已经没有了“下一次“了
后来我上学了
后来母亲去世了
她恋恋不舍得走在乡下老人之前

列车代代更新
最难忘的是
当年随母亲回即墨老家
乘坐的火车

人们习惯叫它“马笼子"
最初是拉马的


2020.10.8青岛颐景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