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贫穷，掐死退路的路遥
高志军
日他妈的文学。路遥
骂娘，不骂街

1992年冬。窑洞那个冷
陕北那个风
被贫穷捻死的路遥
摘下作家帽。伸手
掐灭，人间呕血的烟蒂
四十二年如一日
穷酸汗渍的灰褂子
撒手人寰冷暖
亏欠。一万多元的白条
无法与世界
深情告别

童年，为混口饭
过继，大伯家
一毛钱的油茶，儿牛饮
爹喝不起
一辈子酸楚泪滴
临终的病床上。喊爹喊娘
娃亲着哩
痉挛的颤音，抓伤
床单的余香
穷山沟，没吃够的肉夹馍
大口饕餮，日斜斜

因为贫穷。生死之间
无奈，切割离婚协议书
泪眼，不染尘
留痕圣洁
至死惦记。喂奶灵魂的王家堡
窑洞顶，精瘦的红枣树
嫁接，生长疼
在穷山恶水，刨食
信天游，高腔的白毛巾
走西口。汗流浃背的小米粥
喂肥《平凡的世界》
抑或，苦瓜味儿的文学

读书时。同学裤口里
钢镚叮当响，超酷
一个子都没有。狡黠
兜里揣螺丝钉。捍卫
可怜的委屈
贫穷踩踏尊严
文学的煤油灯，照亮
活命的平凡世界

满心的苦难，进化成
粗糙的料理
用牛马状的胃，反刍
人生唯美的文字
一支秃笔，泣泪播种
至贫至富的陕北
茅盾文学奖。登顶光荣榜
大红花垂青，不抵进京的川资
不要再中奖了。囊中羞涩
瑟缩掏钱的亲弟弟
眼毛都不撇
上火车前。随口吐痰
日他妈的文学

咬紧牙关。下狠心
把钢笔扔出窗外
纸上得来不攒钱
糊不了胃口，养不了饥娃
隔天。又跑出去
又捡了回来。薄情世界
倾情流泪
死后。简字盖棺的墓志铭
靠款爷潘石屹，洒金修缮
成了过坎的台阶

马云网红的爸爸。貌丑心硬
在《平凡的世界》挖矿
亮光，突然照彻
阿里巴巴四十大盗
淘宝的山洞。花呗借呗
给时人，当上
讨债的爹

2020，12，22。